齐王心中有一丝不耐烦。
觉得郑皇后和李淑妃多事，他已经说了要在此等候陛下，她们为何还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这在齐王府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按耐住心底的暴躁，面上保持微笑。
“不必了。”
按照制定的计划，他应该留在大殿。
郑皇后还欲再说什么，心思细腻的李淑妃察觉到齐王隐隐的不悦，抢在郑皇后前面开口。
“齐王爷是陛下的心腹，本宫便不与您客气了，您自便。”
说完，对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事与您商量，咱们那边说。”
李淑妃上前扶着郑皇后离开。
走出齐王的视线范围，郑皇后皱眉道：“淑妃，将齐王一个人丢在那里未免失礼。”
啧，怪不得皇后是最早嫁给陛下的，却从未得到陛下的真心，连这点都看不懂。
“齐王府没有女眷进宫…”
郑皇后的脸色倏地变了。
是了，她只顾着不能把齐王一个人丢在大殿，却忘记了男女之防。
齐王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小，可辈分上是陛下的堂兄，与陛下同辈，她们理应避嫌。
李淑妃见郑皇后听进去，松了口气。
皇后在高位上多年，如若让她知晓齐王的真正意思，恐怕要心生不满，如今这样的情况便好。
李淑妃正准备告别郑皇后，去往后殿的小路上等三皇子，余光瞥见郑皇后渐渐苍白的脸色。
她大惊：“皇后娘娘，您身体不适吗？”
难道皇后之前病重闭宫并非对外的由头，而是真的身体不适？
郑皇后皱眉，“本宫还好，倒是您面容惨白，可是近些日子累到了？”
李淑妃心中不悦，以为是郑皇后不爽她筹办宫宴故意找茬。
自己关心她，就算不满也不该这样讽刺自己吧？
李淑妃咬唇，心口郁气起来，不打算和郑皇后继续纠缠。
即使现在皇后没有宫权，依旧是中宫皇后，不是她一个妃子能随便不敬的，她还有三皇子在，不能给人由头攻讦三皇子。
“娘娘，您的脸色确实不好。”
淑妃的丫鬟小声道。
郑皇后身旁的宫人同样对皇后如此说。
两位宫妃同时出现不好的情况，宫人们的心一个咯噔。
她们是后宫的人，见多了不干净的手段，也听说过不少。
最近的就是德妃娘娘，皇贵妃被陛下禁足，连宫宴都没放她出来！
眼下两位娘娘的脸色都不好看，分明是全部中招，难道又是皇贵妃娘娘下的手？
皇贵妃娘娘管理宫权一年有余，皇宫各处基本都换上她的人手，即使这次是淑妃娘娘办的宫宴，皇贵妃想做什么不过是传句话的事。
李淑妃没必要给自己下毒不是？
郑皇后的人如此想，李淑妃的人则清楚自家娘娘什么都没做过。
李淑妃看了眼大宫女递过来的小铜镜，看见自己的脸色，顿时眼前发黑。
“快！快去后殿看看陛下与太子皇子们的情况！”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能让她和皇后同时中招的菜品，仅那么几样，这几样同样出现在陛下和皇子们的餐桌上，万一陛下也…
李淑妃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想。
“来人！马上去请太医！”李淑妃强撑着道：“皇后娘娘，我们先去偏殿等太医…”
郑皇后知晓李淑妃的为人，最是谨慎不过，不可能在万圣宴这种场合下手。
而且就算想问罪李淑妃，也要先确认自己的情况。
于是，她沉着脸准备跟李淑妃去偏殿。
不等两人走出大殿门口，外面发出巨大的惊呼声，奔跑杂乱。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底的凝重。
李淑妃对一个小宫人道：“你去看看情况。”
小宫人领命，匆匆到殿门口，扒开一道缝隙向外看，眼睛很快瞪大。
外面灯火通明，出现大批带着刀剑的黑衣人，一看便知不是宫中的侍卫。
他吓的腿软，却还是撑着对人道：“快！快来帮我把门关上。”
虽然知晓一道门根本抵挡不住那么多人的进攻，但还是觉得关上门能增添一丝安全感。
“外面怎么了？”李淑妃对宫人的反应感到奇怪。
很快就被另一个宫人解惑：“淑妃娘娘，外面有许多黑衣人，看起来是…是刺客！”
不！刺客才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看起来更像是逼宫！
说是刺客不过是自我安慰。
毕竟刺客的目标是陛下，是太子皇子公主，皇后宫妃，只要他们躲得好，不会丢掉性命。
可逼宫的乱党是疯狂的，不会管你是宫人还是皇帝。
统统都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
李淑妃腿软，拉着郑皇后就往后殿跑：“快！快去找陛下！”
李皇后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空管站起身的齐王。
“齐王爷，你快来！”只有宫人的一句轻喊。
不过齐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走到殿门口，冷笑：“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今日行刺！”
齐王以一种很莽的姿态走到殿门口，然后外面传来了卢二老爷的声音。
“里面的人把门开开，否则我不能保证福康郡主的安全，让陛下来出来见我！”
“王爷，怎么办？”
宫人向齐王寻求意见，在场的唯有齐王能做主了。
再者齐王爷是宗室王爷，他肯定要保全皇室的利益。
即使是他们这些小宫人，也知晓福康郡主不能出事，否则不好与北渊王交代。
北渊擅长骑射，再没有卢家在北疆镇守，从北渊到京城最快仅七日即可。
而七天，根本不足以陛下调兵来守卫京城。
齐王沉着脸：“将殿门打开，你去寻陛下。”
“是。”小宫人连滚带爬的前往后殿。
殿门打开，齐王目光灼灼看着挟持裴宝珠的卢二老爷。
“卢二爷别激动，伤了福康郡主对您也是不利的。”
“齐王爷说的是，不过你代表不了陛下，我不与你谈条件。”
“我已经让人去找陛下，卢二爷请再给一些时间。”
裴宝珠嘴里塞着自己的帕子，十分称职的扮演人质。
卢二老爷还算有点良心，使用的匕首是没有开刃的，即使贴近抵在脖子上也不会划伤她。
但以双方的距离看，根本看不清匕首的详情，若不知道实情，真的会被吓住。
啧，从这看得出他必然失败。
——他的心不够狠。
换作卢桀，即使双方已经达成合作，并且她全心实意的配合，卢桀依然会选择真的匕首，以防不测。
裴宝珠余光瞥了眼神色开始放松的卢老太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卢老爷子还不知晓儿子的心软将会让他们彻底失去最后的底牌吧？
真期待看见他最后的表情。
齐王和卢二老爷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裴宝珠便一点点找他即将失败的原因。
废话什么？
没看过话本子？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
后殿。
永熙帝正在检查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的功课，寿宁公主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与四皇子对视一眼，然后厌恶的各自撇过脑袋。
两个人的生母云婕妤和崔贤妃进宫的时间差不多，也算的上得宠。
四皇子更是从小被皇后教导，云婕妤成日在他耳边念叨太子之位是他的，自然瞧不起四公主这个妹妹。
崔贤妃则是看不起云婕妤的出身，不允许寿宁公主和四皇子走的太近。
事实证明，不用崔贤妃和云婕妤教导，他们两个也玩不到一处去。
两个人年纪相仿，父皇却只有一个，争夺父亲的宠爱已经足以摧毁本就不多的兄妹情。
寿宁公主甚至不吃弟弟五皇子的醋。
因为他们之间有年岁差距。
等到太子出生的时候，寿宁公主已经明白父皇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道理。
加上她会说话起便每日去慈宁宫陪伴崔太后，崔太后很好的控制了她的性子，没有让她被崔贤妃影响仇视谢长欢和太子。
事实证明，崔太后很有眼光。
寿宁公主与太子之间还算交好，起码太子会发自内心的喊她一声皇姐。
而对待其他兄长，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态度，这很好的满足了小女孩的心理。
——成为别人心中特殊的存在。
寿宁公主再次打了个哈欠，眼尾红红的，莹出一点湿润。
兄妹两个的心思难得统一：父皇喝醉了。
在父皇说出让他们来后殿等着的时候已经猜测到，可猜测到又怎么样？
他们又躲不掉。
果然，处理完福康姑母和淮安侯世子的事，父皇便来考校他们功课。
太子年岁小没有饮酒，剩下的从二皇子到四皇子都喝得晕乎乎的，还要经受精神折磨，实在苦不堪言！
寿宁虽然不用被永熙帝考校，但她在一旁听得发困，脑袋昏昏沉沉，难受得紧。
希望赶紧来个人解救她！
正想着，达恩面色严肃地走进来。
寿宁眼前亮了亮，达总管来定然是有急事，赶紧将父皇带走吧！
她喜欢和清醒状态的父皇亲近，喝醉时候还是算了吧，过于絮叨。
“达恩，朕正在考校三皇子功课，没有咬紧的事别来打扰朕。”永熙帝斜睨达恩一眼，说道。
寿宁公主却认为已经稳了，一旁的四皇子也松了口气。
父皇从太子开始考，然后是二皇兄和三皇兄，还未轮到他，若这个时候离开，自己岂不是可以不用背了？
他这段日子有些松懈，万一被父皇检查出来，功课又要翻倍了。
达恩总管是最了解父皇的人，若不是真的有急事，肯定不会进来通传的。
确实如他们所想，达恩苦哈哈地笑了下，说道：“陛下，奴才有要事与您说。”
说着他走到永熙帝身旁，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
永熙帝闻言后脸色大变，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三皇子，“达恩，扶朕出去。”
“你们几个在后殿待着不许离开。”
“是。”
“走吧。”永熙帝带着人往外走，准备去偏殿看皇后和李淑妃的情况。
四皇子和寿宁公主同时耷拉下脑袋。
不是吧？
看来父皇今日醉的不轻，居然还不肯放他们离开。
不会今天一整晚都留在这里吧？
三皇子则皱眉。
他是李淑妃的儿子，遗传了生母性格中的细腻。
永熙帝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很不安。
二皇子比较憨厚，还沉浸在永熙帝给他格外赐菜和考校通过后给他的夸赞。
完全不像是几个人中年级最大的，三皇子都比他沉稳。
寿宁公主下巴撑到桌子上，早知道刚才找借口跟父皇告退了。
她又不需要背书，为什么留在这里？
现在父皇走了，她想离开也不能离开，父皇临走前可是说过让他们等在后殿的。
她不敢违背父皇的命令。
永熙帝那边。
他正走在前往偏殿的路上。
他对郑皇后和李淑妃没什么特殊的情谊，可是要做做样子的。
卢家在宫里还有人手，他需要他们完全降低警觉性，然后一网打尽。
他放缓脚步。
“…陛下？”达恩不解。
怎的突然慢下来了？
永熙帝揉了揉眉心：“朕有些醉了。”
达恩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同时中招，莫不是陛下也……
他急了，想带着永熙帝赶紧去偏殿让太医给他瞧瞧。
没想到刚走了不远，远远看见郑皇后和李淑妃带着人匆匆跑过来。
“陛下，有刺客！您千万不要到前面去！”
永熙帝的酒气散了。
终于来了。
“达恩。”
达恩弯腰，对着他徒弟摆摆手。
“快去召集禁卫军和巡逻的侍卫。”
“是。”小宫人快速跑出去。
现在努力就是在保自己的命。
否则怕死不敢出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
永熙帝道：“太子他们在后殿东侧殿，你们去西侧殿，让太医给你们看看…”
“陛下，太子和三皇子他们…”
眼见永熙帝要走，李淑妃喊住他。
她怀疑不仅自己和皇后中招，几个孩子也没少。
甚至陛下也…
就算没事，检查一下也好，万一时间拖得久了，可是对三皇子不好。
“朕已经让人给他们传太医，若你们那边的太医更快，给你们看过后可以让他去东边。”
“是。”
李淑妃屈膝。
“陛下，您呢？”
郑皇后担忧道。
看陛下的意思，似乎不打算与他们一起回后殿。
永熙帝冷笑：“朕要看看是哪家的刺客，敢选在今日进宫刺杀朕。”
说完，在郑皇后和李淑妃反应过来前大步离开。
李淑妃担心。
“皇后娘娘，陛下…”
郑皇后道：“陛下的性子你知道，一会太医过来看过是怎么回事后，再做打算。”
万一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闹到陛下面前不好收场。
李淑妃点头：“好。”陛下人都走的没影了，现在再想拦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