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决坐在科学楼的食堂中，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目光却没有什么焦距，他全神贯注地思考着问题。
他并不是食堂中唯一一个这样的人，事实上几乎每个研究员都是这种状态。
距离卡米拉昏倒入院又过去四天了，也就是说，林决“入职”到白象生物，也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这一周时间里，得益于他们夜又继日的埋头苦干，当初那片半成品药中蕴含的基础技术，已经被他们解析得差不多了。
到这个阶段，理论上，其实应该已经可以定位到异能突变基因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始终有一丝偏差，致使这一步无法完成。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面前摆着一湖清澈的水，湖底有一个苹果，水很深，你只能用钓鱼的线去勾它，但明明它就在那里，你却总是无法精确地将鱼钩挂在苹果上。
“这，就是之前面试时，你提到的核心难题了。”
卡米拉的声音在林决耳朵中响起，却不是因为她坐在旁边，而是因为他们戴着可以互相通话的通讯设备。
林决点点头，轻声道：“按理来说，会产生异能的染色体组就算是不均匀分布，也不应该像捉迷藏一样时隐时现，这太奇怪了。”
“你听说过贤者吗？”卡米拉突然问道。
林决一怔，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但还是轻声应道：“贤者的故事，多少有了解。”
“他们靠着基因药剂和特殊训练方法，做到了许多类似异能的事。”
卡米拉的声音相比几天前有力气多了：“我曾经拿到过一些基因药剂，用它们做过实验，发现了一件事——如果是一个异能者注射了基因药剂，那么当药剂在他身体中制造突变时，不会影响到其本身的异能。”
林决眼睛微眯。
他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自己。
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的确，注意武士药剂后，自己原本的异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他问道：“博士，您的意思是？”
“基因药剂刺激基因突变的方式，是很粗暴的。”
卡米拉沉声道：“它们会对人体进行全面的改造……那为什么，不会影响到异能？”
林决有些糊涂了，他皱着眉，没有说话。
卡米拉也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林决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博士，我吃完了，去找你？”
“不用，你继续去做事，我这边有了想法，会通过系统传给你。”卡米拉平静地拒绝了他。
林决嗯了一声，便离开食堂，往中心实验楼返回。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始终低着脑袋，想着刚刚卡米拉博士说的话。
“为什么基因药剂不会影响到异能突变基因？”
如果要改装一台机械设备，将其进行全面升级改造，会改造哪些地方？毫无疑问，不论是硬件、软件、能源——都必须要进行升级，只有全面提升，才可以保证这台设备的强度。
那么在升级过程中，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是核心功能。
林决突然怔住了，他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整个人身上泛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一把枪，再怎么升级，它的核心功能也是射击。
一辆车，再怎么升级，它的核心功能也是交通运载。
那如果是一个人类呢？他的手变了、脚变了，全身的肌肉骨骼、五脏六腑、大脑都变了……
林决猛然转身，拔腿就跑！
周围的其他研究人员惊讶地看着他，一脸懵逼。
“博士！博士！”
他大步冲入科学楼的医疗室，撞开了卡米拉病房的门，几个医护人员都拉不住他。
“怎么了？”卡米拉吓了一大跳：“我不是说你不用来吗？”
“松果体！是松果体！”
林决满头大汗，哑着声音喊道：“异能突变基因，在和松果体相关的基因组中！”
卡米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松果体异变论，早几十年前就有了啊？早就被证实是假的了。”她有点茫然地问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林决目光熠熠：“变异的并非松果体，但它一定和异能突变基因相关！”
卡米拉依然茫然，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林决甩开医护人员拉着他的手，大步走到卡米拉病床边，伸手从她床头柜底下抽出了一台藏着的平板电脑。
卡米拉：“……”
医护人员：“……”
林决却哪里管得了这些，他打开平板电脑，开始在上面写写划划。
“松果体作为腺体的主要作用，是分泌褪黑素、低血糖因子等等，它不像其他器官或脏器，直接决定着基础运动功能。”
“若松果体较为敏感，便容易出现情绪波动，甚至会造成精神类疾病——博士，你听说过有异能者不会使用自己异能的吗？”
他的话题转变太快，卡米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愣神后，摇了摇头。
“是的，因为对于异能者来说，异能就是他们无形的手脚，不需要花费时间去训练使用，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使用。”
林决语速极快地说道：“松果体的神经来自外周神经纤维，包括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连合神经和肽类神经……换句话说，它可以是一个对运动功能毫无作用的器官，但若是有需要，它又可以影响到非常重要的器官！”
听到这里，卡米拉皱起了眉头：“你的说法，很像当初的松果体异变论，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的！”
林决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卡米拉博士接过，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林决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并非瞎想一气，而是在构建自己这个略显粗糙的理论时，想到了当初在天粹生物地下基地中见到的画面。
在那里，他看到许许多多接受天粹生物改造的人——那些普通人在接受实验后，有可能表现出部分类似异能的能力。
当时，林决看到了无数睡眠舱中的人，他们的模样各不相同，甚至有的人身体都有着大量残缺，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需要特殊的营养液。
异能者们虽然身上都有基因病，但轻重有别，有的人年纪很大了也还能活，并且基本上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可以正常生活。
但那些地下基地中的实验者们，每一个人都似乎极度虚弱。
尽管他们什么也没做、就那么躺着，也几乎无法动弹——而在当时，不管林决还是龙五，都不了解其中的原因。
“松果体的光敏性，让它成为了人体中的‘生物钟’，它会告诉一个人何时应该兴奋、何时应该休息，如果失去了松果体、或是松果体过度活跃兴奋，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变成完全对休息没有概念的人。”
“他要么成为长期沉睡的植物人，要么……会变成一个不知疲倦的人，最后活生生把自己累死！”
“异能的能量不可能凭空而来，就算我们不知道这股能量从何而来，人体也不可能无限制地调动它，那么，就一定需要什么东西来调节。”
“最符合的，只有松果体。”
“它本身不用变异，也不应该变异，但异能者的身体里一定存在某种东西，在告诉松果体，何时该做什么事，以及如何运用异能！”
林决滔滔不绝地说着，卡米拉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