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们死得多惨吗？全村几千条性命，一个活口都不剩下，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例外，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狠心？难道是我以前错看他了？”
崔小天蹙眉。
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她的痛苦，他却能感受得到。
几千条性命算什么，苏国屠了整整三座城，手段比起女暴君也不遑多让。
三座城池，数十个村子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
他们不断努力，想推翻女暴君，给天下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
现在女暴君不在了，晋国的百姓却没有比以前好过多少。
苏国有些地方，不扰民，不抢掠，对待原晋国百姓就像对待自己的子民一般。
可有些地方，烧伤抢掠，无恶不做。
苏少轩到底是怎样的人？
以前传言，他是一个有抱负，有胸襟的人，可现在……
他也在想，要不要反了苏少轩。
若是苏少轩好好对侍晋国的百姓倒也罢了，若是……
他少不得也要反了。
“不仅你错看他了，大家都错看他了。或许，人都会变的吧。”崔小天感慨。
黄真真痛心的将手里的酒坛狠狠砸碎，又将身边几个空酒坛狠狠砸向水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夜色下，一个衣裳褴褛的叫花子步履虚浮的抱着酒坛大口喝着，眼角却滑下了晶莹的泪水，全身散发着浓烈的悲伤气息。
“你知道吗，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我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自己的无能吗？我恨，我好恨，他们都是为了救我，才牺牲自己的性命的。”
这句话触碰到崔小天的痛处，他一口接着一口，转眼间已然喝了几坛，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崔小天苦笑一声，眸底出现一抹哀伤，“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痛恨女暴君吗？因为我全家也是被她活活杀死的，除了我的家人，还有我们全村的百姓，一个活口都不留，跟你说的村子一样，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黄真真擦了擦眼睛，想将那份重影合一，可她连续擦了几次，也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倒是重影越来越多，脑子也越来越重了。
崔小天哽咽道，“可巧了，又跟你一样，我们村子的村民为了保护我离开，才被女暴君折磨至死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年轻的女人，被士兵们强占了，活活凌辱致死，年轻的男人，被他们砍去四肢，活活疼死的。老人跟孩子都被五马分尸了，而且……他们是当着全村百姓一个个折磨的。当时，我就躲在大瓮子里，每一幕，我都看在眼里，我能理解你说的那种无可奈何，我也好恨，所以我发誓，此生若不手刃女暴君，我死不瞑目，所以我才会招兵买马，对付女暴君。”
黄真真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句，抱着酒坛，踉踉跄跄的走到崔小天身边，“女暴君是很残暴，可是女暴君也有好的一面，她……她可能不是你们表面看到的那么坏，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在处死我们全村人的时候，她也在场，虽然我没有看到她脸，可我却看到她的背影了。秋兄弟，仔细一看，你的背影跟她还有几分相似呢。”
黄真真打了一个酒嗝，摆了摆手，“以前，我也一直以为女暴君不是一个好人，她就是一个残暴好色，昏庸无能的人，可经历百里村，我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跟耳朵，不管她有什么故事，都改变不了她残杀无辜的罪孽。”
黄真真无力的靠着石亭，迷离的摇摇头，“不，如果她真的那么残暴，小凡凡不会喜欢她，百里村的人也不会为了她而甘愿牺牲性命，她肯定有什么地方很好的。”
“你怎么成女暴君的说客了？”
“有吗？我很讨厌女暴君的，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会来这鬼地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全村人死亡而无可奈何，我现在……我现在应该还抱着我的被子，在睡……睡懒觉呢。”
“我也是……”
“所以，我特别讨厌女暴君。我更讨厌的是，她那么坏，小凡凡却对她一往情深，你说，小凡凡是不是瞎眼了？”
“小凡凡是不是秋凡兄弟？秋兄弟，你是不是喜欢秋凡兄弟？”
黄真真低低啜泣，委屈道，“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而且，我们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肯定不大合适的，你……你找个女人好好过一辈子不就好了，秋凡他……他不适合你。”
“女人？我才不要找女人，我喜欢的是男人，才不喜欢女人。”
崔小天一个激灵，酒气消了几分，虽然他头昏脑涨的，不过他却一本正经的道，“秋黄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自古……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男人，当然得娶女人，你要是娶一个男人回去，你爹娘也会骂你的。”
黄真真猛地抱住崔小天，在他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爸妈不会再骂我了，我倒是希望他们现在狠狠骂我一顿，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呜呜……”
崔小天心一软，轻轻帮黄真真拍了拍后背，安慰道，“伯父伯母九泉之下会保佑你的，就算他们死了，他们也希望你过得好。”
黄真真狠狠给他一脚，破口大骂，“谁说他们死了？你才死了，我爸妈还好好的活着呢，你再敢咒他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疼啊，我的脚……好好好，你爹娘还活着。”
崔小天根本不相信，只以为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的，何止黄兄弟一人，他到现在午夜梦回，都是那血腥的一面。
许是心烦，崔小天一口气喝了几坛。
这几坛下去，他也头重脚轻，看着黄真真时也出现重影。
眼见黄真真嘴里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些会么，忽然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崔小天手脚无力的将她扶起。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若想报仇可以加入我们，我们帮你一起报。咱们就算再怎么卑微，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咱们，走，我扶着你睡觉去。”
黄真真喝多了，根本听不清崔小天的话，只是全身虚软的由着崔小天扶近房里。
“秋兄弟，今晚你就睡这……”
“砰……”
话未完，崔小天就被她一个重力反压在身下了。
“小凡凡……我好难受，我怎样才能解开封印，恢复武功，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
“秋兄弟，你压到我了，快松开。”
崔小天推了几下没推开，身上的人却呼呼大睡，打着响亮的鼾。
他自己脑子也晕得不行，一个用力将黄真真推到一边，自己也懒得再回房了，脑子一沉，也跟着昏昏沉睡下去。
两人的睡姿不大好，特别是黄真真，直接把崔小天当成玉清凡，一个翻身，紧紧抱着他，甚至不断的蹭着。
嘴里喃喃自语着，“小凡凡，我会治好你的伤，不会让你死的，等我们能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咱们结婚，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我爸妈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爹娘不会同意你跟秋凡兄弟成亲的，你要执意成婚，会把你爹娘气死的。”
黄真真皱了皱眉。
谁在她耳边刮噪的说话？
她爸妈怎么就不会喜欢玉清凡了？
就算玉清凡是古人，爸妈也照样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