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舅舅，这道菜叫江南可采莲。”顾西城将菜放在林老先生面前，温声解释道。天青釉荷叶盘，炸鱼排做成船型，随意点缀着几颗糖渍樱桃。
林老先生夹起一小块鱼排来品尝，肉质紧密，酥香鲜美。又夹起一颗糖渍樱桃来吃，和鱼排的味道和口感相混合，美味加倍。
带有一丝惊喜地说道：“西城，你这手艺进步很大，搭配的愈发完美。”
恍若荡舟湖上，采莲、钓鱼、听菱歌，拎着小酒壶，悠闲自在地看云起云落，确实是江南可采莲。
春节时做的菜，还达不到这种意境。
“外公喜欢就好，我去准备下一道菜。”顾西城温和有礼地说道，没有了怼陆洵时的锋芒，眼神平静如水。
林放眼神微转，没有多说什么，应该和唐绯没有关系，若是品尝菜品就可以帮人突破，那就成玄幻小说了。
顿悟是无数次感悟累积后的质变，不要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来说，其实每次挥动屠刀，都是一次顿悟过程。
顾西城离开后，林老先生满意了三分，说道：“不错，知道了慎言，唐谦算是帮了你个大忙。”
侃侃而谈是年轻人的事情，水深则流缓，人贵则语迟。
林放愣了一下，微胖的脸上的表情从呆愣到惊愕……渐渐释然，笑道：“父亲，我觉得可以在让唐谦帮我禁言一个月，这家伙虽然讨厌，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格局比我大。”
这些年的较劲，就像入了魔障一般，很没风度，落了下乘。
林老先生清瘦的脸上，笑容渐渐欣慰起来，说道：“这才是我们文人该有的风骨，小事不究，大事不让。看来我那分蔡伯喈的飞白书，也要换主人咯！”
祁园请柬用的就是八分书，唐绯那丫头在外面那么多年，对传统文化却从没有放下过。
不像自己家的那几个，成天喊着要自由，要民主，说自己是封建大家长，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
若不是自己这个封建大家长，他们能出国留学？能过着豪车豪宅挥金如土的生活？
“父亲，西城这里，我想把咱家的食谱扫描一份给他，你的意见呢？”林放吃了一颗糖渍樱桃，发现单独吃的时候，口感比林家做的要差一点，这小子放了桂花，有点画蛇添足。
“这事我安排人做。”林老先生听到脚步声，语气淡淡地说道。
有些事没做到之前，先不要说，以免有所变故，徒留怨怼。
“外公、舅舅，这道菜是阳关三叠。”顾西城将一道菜放到林老先生面前后，又端了一道菜，温声说道。“这道菜是二十四桥。”
粗陶的黑方盘里，摆放着三种做法的鸡肉，一抹特制酱料绘出长河落日圆。另一道菜则是甜白瓷的船型盘里，白中透着几丝淡淡绯红的鱼丸，很有彩云追月的意境，再配着尖头青笋，清新淡雅，赏心悦目。
“西城，剩下的让他们忙，你坐下我们一起聊聊天。”林老先生拍了下身边的位置，语气淡然地说道。
这菜由谁做都行，不过是一流和二流的区别。林家品尝美食方面，没有唐家那么讲究。
顾西城坐在林老先生指定的位置，轻声笑道：“外公，我这里的主菜还真只有我能做，你也知道的，我这是会员制，每晚不会超过三桌。”
绯绯不来吴中，也是不想自己为难。她不说，不代表自己不懂。
若是亲人见面，吃饭喝茶聊天，都可以，别的，免谈。
“那就让他们煮份面，做些普通的小菜。”林放倒了杯茶放到顾西城面前，很轻松地说道。“离开吴中，你舅舅我就要去山里待段时间，今晚好好陪我聊聊天。免得我在山里没信号，想和你聊天都聊不了。”
西城有些顾虑，可以理解。只是他想得有些太过复杂。再怎么和唐谦不对付，也不会将他这个外甥扔在中间当磨心。
只是和唐绯关系不错，还达不到影响她决策权的地步。
最重要的一点是，唐绯对祁园的决策权也没有多少，这几个孩子还不知道秘境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祁园之主实际代表着什么。
确切的说是，除了唐家和林家这种传承一直未断的世家，别的世家不知道。不然唐谦也不会放任闺女和方庚那老头，走得那么近。
目前看来，唐谦还没有告诉唐绯，不告诉也好，有些事情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水到底有多深。
“去山里？”顾西城有些惊讶地问道，“外公，舅舅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别人多多少少都会被外公，送到各种艰苦的环境去，待上一段时间。美其名曰，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舅舅这个嫡子却从来没有被送去过，衣钵传人特殊些，大家都能理解。尤其是外公的……外室有一点点多，子女大概也就十几个
……吧。
真不算多。
“他自己想去安静地看看书，和我这个老头子没关系。”林老先生品尝了一块鸡肉后，有些慈祥地笑道。
儿子对西城一向不错，感情比别人好很多。能这么问，说明没想着疏远林家。只是不想和唐绯交恶，小孩子心思很好猜。
“你这三杯鸡做得够味，很正宗，甜中带咸，咸中带鲜，口感柔韧有劲。”
顾西城也松了一口气，聊家常最好。不管身为男人怎么不负责任，妈妈的各种生活费用，外公没有迟疑过。尤其在知道所有外室子女，一视同仁的后，妈妈就没有再纠结过。
怎么也比那些家暴的爸爸强，也比那些hdU的爸爸强。毕竟妈妈和外公，一年总能见上两面。
“食材是宋老板那头帮着配送的，地道的三江省三黄鸡。”顾西城夹起一个鱼丸，继续解释道，“这鱼丸我选的石首，外公尝尝味道如何？”
“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林老先生喝了口清茶，笑道。“东坡居士深爱此鱼，我岂能不喜欢？西城有心了。”
林放：“……”
最傻的果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