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贵为天子,奴家岂能左右上意?若被人知晓,奴家便是那祸国邪祟。郎君当真是想让奴家宽心?”鱼灼灼足尖在明宗皇帝掌心一顿,沉声怨怪。
明宗皇帝哭笑不得,温热大手摩挲着鱼灼灼玉足,道:“我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你却总也不信。叫人委实难过。”他想了想,索性将深埋于心底的话儿都掏了出来,“我之所以说等孩儿落地再做打算,并非托词。你也知道江凌杰性情严谨,我若现在与他商议废立太子太子,必遭他力阻,说不好还得闹的满朝风雨。孩儿降生,我再跟他仔细斟酌,也能顺利些。”
鱼灼灼自然明白废立太子意味着什么。她情不自禁暗自偷笑,面上却是反应冷淡。
“郎君莫不是在说笑?国之储君哪能轻易更换?况且,奴家并非出身名门。只怕江丞相竭力阻止还来不及呢。”鱼灼灼说罢,紧张的看向明宗皇帝。
明宗皇帝略微沉吟,道:“早在西陈使者到来之前,香璩便力主攻打南齐。那时江丞相就说香璩好高骛远,不大稳重。想来,他对香璩也有怨声。”
“有怨声不代表他认同郎君废太子。”鱼灼灼扁扁嘴,侧身依靠在明宗皇帝肩头,“郎君,奴家也不指望孩儿承继东谷江山,他能够平安长大,康健喜乐足以。”
看似简单的愿望,因为中间横亘一个华香璩,不能轻易达成。
明宗皇帝喟叹,惆怅言道:“归根究底你还是不信我。”
“奴家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此事困难重重。”鱼灼灼下巴抵在明宗皇帝肩头,呵气如兰,“郎君,你能有这份心,奴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能否做到,奴家不强求,也不过多期盼。”
明宗皇帝紧抿嘴唇,骤然松开鱼灼灼一双玉足,起身向翘头案走去。
鱼灼灼以为自己失言惹他气恼,忙趿拉着丝履紧随其后,想要出言宽慰,又怕他余怒未消,弄巧成拙。正自踌躇,就见明宗皇帝端坐在翘头案前,执起墨条,极快的转动手腕,不多时,散出墨香。
“郎君,夜了,你研墨作甚?”
明宗皇帝缄口不语,全神贯注在砚池里那一团越来越浓的墨汁。鱼灼灼住了声气,乖顺的坐在明宗皇帝身畔,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儿底都没有。
等不多时,明宗皇帝研好了墨,执起笔在白绢上刷刷点点写了起来。鱼灼灼凑到近前仔细观瞧,这一看令得鱼灼灼且惊且喜。上头写的是明宗皇帝许诺鱼灼灼,若她产下皇子就废掉华香璩,将其封为太子。江凌杰为摄政王,辅佐新君。
明宗皇帝身体壮健,要不是为了给鱼灼灼吃颗定心丸,他哪用得着写下这份等同于遗诏的圣旨。
明宗皇帝书写完毕,解下腰间私印,钤在白绢上。红灿灿的阳刻线纹宛如烈烈艳阳,触的鱼灼灼双目生疼。这便是她与腹中孩儿的保命符。
明宗皇帝吹干白绢上的墨迹,将其折成四方,珍而重之的交到鱼灼灼手中,“你我二人,老夫少妻,你惴惴忐忑实属平常。万一孩儿未能降生,我就离你而去,你便将诏书拿给江凌杰,他定能依照我的意愿,废黜香璩。”
鱼灼灼泪凝于睫,颤声道:“郎君待奴家挚诚,奴家无以为报,只求来生再与郎君携手共度。”她不仅感激明宗皇帝情意,也为自己与华香璩私通而愧疚。
明宗皇帝的心,因鱼灼灼许下来世之约而无比熨帖。他环住鱼灼灼香肩,“只要你能安心顺意,我甘愿受你驱使。”
鱼灼灼紧紧攥住手中白绢,偎进明宗皇帝怀中。至此,她才对明宗皇帝萌生爱意。
初六这日,玉姝起了个大早。
饮宴定在傍晚,阿豹陪席。玉姝用过早饭便给阿豹梳毛,整理悬在颈间的小金鱼和小玉锁。
阿豹惦记着胖胖病情,心不在焉的伏在桌上,任凭玉姝摆布。金钏见玉姝兴致高昂,不忍心给她泼冷水。哪知来给玉姝送含桃冰雪的满荔快人快语。
“娘子,您把阿豹拾掇的跟雪豹子似得也没用。它就地打俩滚儿就前功尽弃了。”含桃是春日用蜜煎了储下的。由于旱情严重,拢共得了两小罐。张氏舍不得用,全给玉姝留待炎夏消暑。
玉姝放下小篦子,笑呵呵的说:“阿豹本就生的白净,打完滚儿抖抖毛还是小美猫!”
满荔和金钏都乐弯了腰。
“阿豹不光是镇宅神兽,还成美猫了。”满荔将含桃冰雪放在玉姝手边,接过小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阿豹顺着脊背,“要我说,是胖猫才对。”
壮硕跟胖都分不清,真够愁人的。阿豹紧抿着小嘴,横了满荔一眼。
红艳艳的含桃光是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玉姝舀一匙送入口中,甜多酸少,冰凉沁心。
“诶?也不知茯苓把后花园鼓捣成什么样儿了,要是吓着师父,可不得了。”直到现在玉姝也没去后花园望望,眼瞅着拙翁等人下晌就要到了,才开始担心。
金钏一本正经的回道:“娘子,婢昨儿帮茯苓归置来着,园子好看的紧。茯苓说,待到夜深掌灯,园中花草配上您巧思而成的酒台,两相得宜。”
后花园建好后,满荔去瞧过一回,恰逢旱情严重,没有雨水,玉姝命匠人打造的酒台还看不出妙处。金钏的话倒是勾出了她的好奇心。
满荔忍不住发问,“是么?怎么个好看法儿?”
“婢笨嘴拙舌的也说不出个大概其,满娘子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明儿个再去,要是瞧得高兴免不得要跟娘子念叨念叨。也就少了惊喜不是?”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呱呱说的热闹。阿豹嫌鼓噪,不耐烦的跳下地,一溜小跑去它那屋躲清静。
玉姝望着阿豹越跑越快的背影,忍不住想笑。就见它颠颠儿拐进月亮门,甩在身后的小尾巴倏地就不见了。
“阿豹胖是胖,挺灵巧的。”玉姝捏着小篦子,自言自语,转回头,透过支开的窗棂,一下看到莲童满面急色的向她走近。
出事了?
玉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等不及莲童到在近前,问道:“何事慌张?”
莲童走得快,不过是从前院到内宅的一小段路就热的他额角渗出豆粒大的汗珠,“高先生求见娘子。”
“他病好了?”昨儿个高括还有些心神恍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