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芷枫找到汤沁汶的时候，后者正坐在电脑前托腮苦思冥想。
“是什么世纪难题难倒我们汤老师了？”
受了赵思岩汤沁汶她们影响，她现在和熟悉的人说话，语气活泼了很多。
“你来了正好，快帮我看看，太难了，我看中了一件大衣，你说选什么颜色好，绯红好，还是橄榄绿，或者克莱因蓝？”
习芷枫看着她电脑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尴尬道：“你问我元素单质或者化合物的颜色，我们还能聊聊，谈衣服颜色有些冒昧了。”
“也是，瞧瞧你的衣服，脱了实验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要么蓝的灰的，男人的衣柜都比你的艳丽。要不你跟我一起买吧，马上过年了，总得买件新衣服，我猜你肯定还没买。”
“也不是非得买，又不是小孩子。”
“大人才更要买，自己有钱了想买什么样就买什么样的。”
习芷枫看了眼那衣服的价格，不确定，又仔细数了数数字，“这一件衣服，两万多？是用金线绣的吗？”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也不看看牌子。”汤沁汶见她说得一脸认真，调侃道，“秦总送你的不得有比这更贵的？你是不是拆开看过，里面绣着纳米线呢？”
听她这么说，习芷枫就知道了，这衣服除了牌子，没有其他值得这个价的材料或是手艺，“这么贵的衣服，全球能有几个人买？他们为什么不做些实在的？”
汤沁汶科普道：“你在研究的新药虽然是提高免疫的，但是是用于癌症肿瘤患者的，还是针对特定的靶点的，那你说全世界有多少这种患者，又有多少人会选择你的药，即使这么少，公司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请你们研究呢？在全球这种大基数面前，再小的比例，都是一个客观的数字。”
“虽然你的比喻不那么恰当，因为药是用来救命的，衣服穿病号服也能生活。但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这种衣服我不买，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买，毕竟，比我有钱的人满地都是。”
“哈哈，那可不一定。”汤沁汶笑道，“我告诉你，比你没钱的也多的是人买，单看我们公司，前台，行政，助理研究员，穿大牌的比比皆是，反正都比你好。”
习芷枫：“……”
“就那么些工资，他们是怎么支撑起这么高消费的？”
刚才她问吕珊珊和苏雨的工资，是她工资三分之一左右，苏雨是硕士比吕珊珊本科略高一点，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研发部还算比较高的。总不能每个人都啃老吧，有些人不用养家里，都算好的。
汤沁汶：“除了节衣缩食偶尔买一件自己特别喜欢的，有些人也有工资以外的收入吧，比如我们研发部，还能出去赚点外快。”
都聊到这了，习芷枫想起自己过来找她的目的，眯了眯眼，问她：“所以你对他们做假账薅公司羊毛的事，听之任之，甚至帮忙？”
“什么假账，羊毛？”
“实验室自己采购的试剂耗材，清单和票据有部分比实际的多，多出来的这部分钱不是进入实验员口袋了吗，哦，业务员可能也有份。”
汤沁汶听她说得这么直白有些尴尬，“这个不是行业潜规则嘛，买东西总要有些折扣返点的，而业务员一个两个试剂都随叫随到给送，也得给辛苦费，公司和供应商各出一半。
供应商那边为了有竞争力还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也不敢直接标高单价找公司要这份钱，只能出那种虚标数量的馊主意。不过这钱我没拿，都给下面的人分了。”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虚报的数额并不止你所谓的这些应得的。供应商那边为了留住客户提供返利也就算了，我们管不了，你怎么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谁用的谁就能得这个钱，你别忘了实验室用的一切东西，都是公司出的钱，即使有折扣也该返给公司。”
习芷枫说得严厉，自打她在学校进入实验室起，每一笔账都是实打实的，尤其跟着严教授后，她更是恨不能多替组里省钱，万万做不出研究经费中饱私囊的事。
汤沁汶见她那么严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他们拿来签字的清单，我以前有核对的，后面相处久了，总有信任了嘛。返利这事部长多少也知道的，既然他都睁只眼闭只眼，我那么较真干嘛，反正也不是我的钱。诶，不对啊，也不是花你的钱啊，你这么激动干啥？”
习芷枫觉得这种做人的基本原则说出来都矫情，只望着她，似乎在说：废话，你说呢？
汤沁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不是吧，你这刚和秦总好上，已经开始替他操心公司财务了？”
习芷枫回了她一个白眼，跟秦习烨有什么关系，不管谁是老板，她都是这个态度。
“你查一查之前的账吧，看他们对不对得起你的信任。这个事最好是摊到明面上说，总这么下去，万一哪天公司要彻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公司要是愿意把这份钱给到实验室，就和供应商光明正大签协议。”
汤沁汶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觉得可能吗，公司已经给员工发了一份工资了，你多买东西多花公司的钱，结果公司反过来还要奖励你？那大家还不可劲儿嚯嚯。”
“你也知道这钱不该他们拿啊，‘医心’的工资在业内已经算中上水平了，奖励制度也完善，他们要真想多赚钱，好好学习努努力勤奋些，多做项目，出成果了，自然有回报。”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行业要出成果也不是容易的事。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都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汤沁汶率先开口，“我一会儿就查查这两年的清单，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也不用查到两年了，先把上个季度的整清楚，时间近，记得清楚。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查吧。我先去探探秦总的口风，看他知道多少。”
“关于这些，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不然你怎么一下就觉察出问题？”
习芷枫：“上回跟远恒的人吃饭张之恒调戏你那次，他说要整顿销售部，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研发部？”
“……”
她都不知道当初秦习烨那么直白的跟她说公司的事，到底是不是在提醒她，他手里那把刀快落到研发部来了。
职场的弯弯绕绕，心眼手段，太烦了。研究再难，也没有对付这些心眼子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