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渊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基地的人去诊疗室收拾器械的时候，才发现了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云渊。
“嘶……”
头疼和一瞬间的耳鸣。
沈云渊踉跄地下了床，艰难地走到了洗漱池前，将已经扒在脸上的面具取下来。
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通红的眼眶满是红血丝，憔悴与病态爬上他的脸庞，连脸颊都有些凹下去，苍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任谁看了都会传出水原大人命不久矣的传闻。
沈云渊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反而有种积累下去的病症，突然爆发的感觉。
有时间还是得去找陶馨医生看看。
这种重度心理障碍带来的生理疾病最难化解，可能只能等他离开暗线，才会彻底痊愈。
虽然，那一天看起来永远不会到来。
“小渊，好些了吗？”
炽羽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沈云渊抿笑着点头：“被我吓到了吧？”
“我能感觉到我自己的存在都有些虚幻了，吓得我以为我们俩都要共同消散了。”
“那也不错。”
沈云渊久久地看着他，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不住地流转。
他的炽羽，就是他的一场美好而奇异的幻梦。
那个不存在的人，一次次成为他的精神依靠和支柱。
“炽羽，我好想去到你的世界啊。”
没有暗线的世界。
“你会去到没有暗线的未来的。”
“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炽羽靠过来，温柔而热烈地注视他。
“你会等到那一天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存在……”
沈云渊皱紧眉，鼻尖酸涩。
“我存在的，小渊，”炽羽温和的声音缓缓道来，“我是陆煜时间线的一部分……熬过这段日子，我们终究会在一起的。”
“你老是说这样的话……”沈云渊低声说道。
炽羽笑笑。
“小渊，无论是我这个过去的陆煜，现在你身边的陆煜，还是未来的陆煜。”
他伸出手，虚幻的影子穿过了沈云渊的身体。
“我们都爱你。”
“骗人。”
“我没有骗你。”
炽羽的声音柔和却充满了力量。
“小渊，我爱你。”
——
灵侍的造访已经是很多天之后。
“听说水原大人生病了，我们都很担心您，”灵侍拿着一盒昂贵的补品来面见沈云渊，“这是君主大人的心意，还请您笑纳。”
“客气。”
沈云渊示意他放在一边。
“君主大人想问一下您关于陆煜的事。”
嗯，图穷匕见。
“请讲。”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沈云渊撑着下巴，歪头注视他：“君主大人怎么对我那不争气的废物如此上心，还真是少见。”
“没，没有。”
原本沈云渊只是随口一说，看见灵侍如此慌乱才意识到不对劲。
当真是因为怀疑自己和陆煜的过度接触吗？
是不是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才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陆煜为什么可以从君主那里逃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冲击着沈云渊的神经。
“他现在还在地下室待着，我好久没有去看过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沈云渊看到了灵侍质疑的眼神。
“不相信的话，灵侍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没，我当然相信您。”
沈云渊将桌上的资料堆好，站起了身。
“走吧，灵侍大人。”
沈云渊一直都在很焦躁地等君主的回马枪，果然让他等到了。
他推开地下室的门，就和缩在墙角的陆煜对上了眼神。
陆煜在地下室待了好几天，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烂的衣服。
原本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自然风干，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有些发黑的馒头，在沈云渊和灵侍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许久未修理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额前干涩的发丝耷拉在面前，遮住了一部分眼睛，也遮住了些他的情绪。
打结的头发格外毛躁，让陆煜看起来更加狼狈。
就算是将他认成街上的流浪汉也不为过。
“竟然能醒。”沈云渊感叹了一句。
灵侍打量着陆煜，实在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被精心照顾的痕迹。
“那也是托水原大人的的福，”灵侍随口恭维道，“轻轻松松就能将已经坏掉的玩具给修好。”
沈云渊垂眸，随即转过了身，面向身后的灵侍。
“人体的免疫力果真无所不能。”
一句话又将灵侍挖的坑给圆了过去。
沈云渊双手叉在胸前，问道：“灵侍大人可还满意？”
他面带微笑，眼神里却是骇人的狠戾。
“水原大人误会……”
沈云渊打断了他的话：“君主大人，可还满意？”
“咳……”
灵侍被他的气场噎住，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从头到尾，陆煜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垂头咬着噎人的干馒头。
沈云渊一字一顿地说：“那么，试探和考验，可以结束了吗？”
“不是……”
灵侍着急地想要辩解，却在沈云渊审视的目光中迟迟没有说出其他话来。
“我的事务很忙，也差点忙出病来。我没有精力继续玩这场考验的游戏，如果君主大人实在放心不下，还请您把这个无关紧要的棋子带走。”
灵侍身上的微型摄像头难得地闪了一下红光。
“灵侍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吗？”沈云渊问道。
灵侍连忙摇头。
“那么，不送。”
灵侍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云渊看着他慌张地从地下室里逃出去，又慌忙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地下室里蔓延着沉默的气氛，只能听见陆煜嚼馒头和吞咽的声音。
许久，沈云渊才转过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半遮的头发下，陆煜的眼神淡然又冷漠。
他的身上有些干裂开口的痕迹，都是被泡发的皮肤恢复的过程中形成的。
沈云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塞进了陆煜的手里。
他的另一只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凑上去，在陆煜的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沈云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依旧有大病初愈的样子。
“越远越好。”
沈云渊轻声说完，便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沉重的地下室门发出声响。
陆煜看了一眼沈云渊塞给自己的东西。
一支药膏，还有……
一把万能门锁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