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浮动的金色咒文如同风中残烛,阴阳眼开了他就扫视了一圈。
观察四周的状况,确认了李小燃的魂魄还没走远,她还在空中懵懂的悬浮着看向自己的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阴冷的月光透过铁栅栏间隙,将少女的侧影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温暖的指尖在空中划过最后一道符咒时,空气中突然泛起沁入骨髓的寒意。
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光点,像无数只磷火虫在黑暗中聚散。
“别动。”她对着虚空轻喝,喉咙里像含着冰棱。
三米外悬浮的李小燃猛然颤抖起来,半透明的身躯在空中划出涟漪。
她的灵魂本能地蜷缩成胎胞状,发梢垂落时穿过下方苍白的尸体,在月光与白炽灯交错的光影里,两具躯体重叠又错位,仿佛皮影戏里割裂的双生傀儡。
“李小燃……”温暖沙哑地念出这个名字,看着半空中那团莹白的光晕在阴风中剧烈摇摆。
的确,谁第一次面对已死的身体都不会有什么从容淡定的表现,只会很懵逼,更何况人死后会根本记不起来自己是谁,直接就把前尘往事全部忘记。
现在的李小燃就相当于是一张白纸,压根儿就什么都不清楚,比婴儿还不如。
温暖摸出怀里的白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师父坐化前用腕骨炼化的法器,瓶口缠着的五色丝早被岁月褪成惨白。
他套上金丝手套的动作忽然凝滞——李小燃的魂魄正透过指缝痴痴地望着自己。
“别看镜子。”温暖扯下墙上的反光铜牌,金属撞击声惊得魂魄瑟缩如秋蝉。
她突然想起广禾堂说过的话:“新魂最忌照见前世,否则业火焚心时,连孟婆汤都压不住执念。”瓷瓶口泛起的青光如同蛛网,缓缓笼罩住茫然的魂魄。
李小燃突然挣扎起来,虚浮的指尖抓挠着无形的屏障,喉间溢出幼猫般的呜咽。
温暖手腕一颤,瓶身磕在铁架床上发出清响。
魂魄本该在午夜前被冥使带走,可此刻那团模糊的身影正试图用并不存在的双手摸索自己的眼眶,空洞的灵体里传出微弱的呜咽声。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他瞥见窗外槐树枝头蹲着的黑影——那绝不是夜枭,倒影在地上的影子分明戴着清朝官帽。
“得罪了。”他咬破舌尖,血珠混着唾沫抹在瓶身上。
白瓷骤然发烫,李小燃的形体开始扭曲,像被热水浇化的蜡像。
当最后一缕魂魄没入瓶口时,窗外传来木屐踩碎枯枝的脆响,混着沙哑的苍老笑声:“七窍未闭就敢截魂,小兔崽子倒是急着找死……”
温暖来不及多想便扣紧了金丝手套。白瓷瓶口逸出的青雾在他掌心凝成冰晶,当魂魄被强行吸入的瞬间,这里所有能看到的大大小小远处近处的灯齐齐熄灭。
这让本来没什么顾虑的温暖,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只瓶子在剧烈震颤,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抓挠着瓷壁。
李小燃的意识碎片在瓶底浮沉,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的嘴角竟勾起一个孩童看见糖果的笑容。
那是被截断的灵魂对生死的本能反应——在彻底遗忘前,她终于看到了活人世界的最后一眼。
此时,孙赞奇和徐州的搏斗还在继续,两个人在逐渐加大的雨里来回翻滚,争夺配枪。
温暖处理整件事非常迅速,以至于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温暖都做了什么事。孙赞奇在躲避徐州那壮硕身材的攻击的一瞬间,直接撞向了温暖。
温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向了那个寒洞里的墙壁,那墙壁缝隙渗出森冷雾气,凝结的水珠里晃动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他死死攥住瓷瓶,发现瓶身不知何时爬满血丝般的裂纹,而李小燃最后的影像仍留在视网膜上。
徐州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持枪的右臂关节发出错位的脆响,整条胳膊以反关节的角度扭曲着指向墙面。
徐州突然调转枪口。但子弹穿透的只是温暖的残影,真正的他已经站在寒洞最深处的符咒中心。
那些早年的镇魂符正在蜕变成血红色,砖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雾气,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恶臭。
暴雨倾盆的深夜,孙赞奇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徐州在泥浆里翻滚的身影时隐时现,像条被剥了皮的泥鳅。
刑警的皮鞋陷进烂泥,每一步都像踩在胶水里。
孙赞奇一下子扑了上去,直接一个抱摔,把徐州那么壮的一个人摔倒在地上,等徐州站起身的一瞬,突然又重重的跪倒在地。
他的眼球凸出眼眶,瞳孔里倒映着正在解体的瓷瓶——那些天青釉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凑成宣和三年的款识。
“站住!”他嘶吼着,喉咙里灌满雨水。五十米外的黑影突然刹住脚步,回头的瞬间,孙赞奇看到那人脸上泛着诡异的青白——那绝不是活人该有的面色。
“我认识这个瓶子……”而实际上,徐州哪里认识这个瓶子呢,他现在就是在硬撑着不让孙赞奇捉他罢了。
徐州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脊椎几乎弯成满弓。孙赞奇扑上去的瞬间闻到刺鼻的腐臭味,像是陈年棺木里渗出的尸水。
两人在泥地里翻滚,他死死钳住对方手腕,却摸到一层黏腻的角质——徐州的手掌不知何时生出了鱼鳞般的硬痂。
“我没有杀人!真的,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负责把维诺娜掩埋。”徐州和孙赞奇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浇透了。
轰隆——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悬浮的瓷瓶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此时这徐州不知道哪来的怪力,直接扑向孙赞奇就把他的配枪抢了过去。
他把配枪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吼道:“我没有杀掉维诺娜,我只是想让她回家!相信我!”
这个场景让孙赞奇很是受刺激,毕竟他的媳妇就是这样死掉的,他已经都成了筛子一样,手也不知道搁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