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上虽然也有厨房，可受限于通风排烟做不了猛火爆炒，小姨子入乡随俗烤了几盘披萨，权当午饭。
秦康是一点没耽搁赶路，取餐都是靠时停直接拿走了他和姜初涵那份，车轮一路向前滚动不休。
这会儿他们又来到了一处被山水环抱的村镇，皑皑冰雪下依稀可辨曾经的景色宜人。
随着车速减慢，路两旁一晃而过的景象在视野中逐渐清晰，秦康向左打了一圈方向，皮卡带着房车拐进了连接公路的一条小径。
看模样这里曾经是个度假村，五座间隔不算远的小木屋沿着湖滨排布，被雪埋得仅剩屋顶尖角，和岸边的游艇一样冻成了硬邦邦的静态雕塑。
虽然已到了传统假期，可是核冬天里就连圣诞老人都消极怠工，更不用提芸芸众生。
把房车靠在湖边停下，秦康没有熄火。
门打开，小姨子头一个踩着楼梯跳了下来，张开两臂小鸟似的沿岸绕过一圈，兴奋地高喊：“姐夫！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嚓啷一声拔开固定皮卡与房车的销子，秦康抬起头来：“一晚上，明天就走。”
小姨子扁扁嘴儿，似是稍有些失望，可听秦康语气又不像会改变主意，便又堆起笑容拉过他袖子：“姐夫！这湖里也冻严实了，你来教我溜冰好不好？人家长这么大还没玩过呢！”
秦康从旁找到聂傲冰一努嘴：“你来教她吧，我有事要出去。”
“咦，你去哪儿啊？”
秦康走开两步，牵上姜初涵：“人生地不熟，我去探探路。”
刚往前踏出一步，赵诗琪的醋意从后追上：“哎呦！把我们扔在这荒郊野岭，带着小涵双宿双飞，皇上你可不带这么偏心的呀！”
秦康扭头咧嘴一笑：“不是偏心，你们哪个鹰语说得和小涵一样溜，我也带上！”
卸了房车，皮卡速度跃升到路况允许的极限，沿途穿过密林与山峦。午后阳光下，偶有闪光从岗哨一样藏在半山腰的豪宅窗户上射出，又被车轮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姜初涵已化身导游，指着沿途风景喋喋不休：“这边的有钱人都喜欢把房子盖在山上，很多电影明星也住在这片。你往左手边看，瞧见那山顶上竖着的字母了吗？好来坞！”
秦康扭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们不去好来坞。”
姜初涵神色微黯：“哦，我知道了。你大概不喜欢看外语片……没事，这里自然风光也是挺美的……”
“我们马上到洛山矶了。”
姜初涵浑身过电般震颤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发抖：“是的……洛山矶……”
随即无言，车里一时陷入沉默，耳里只剩发动机传来的闷响。
秦康从旁抓上她的手，指间好似握住了一块冰。
“等了那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
姜初涵低着头，紧咬着嘴唇。
一滴泪无声坠落，在秦康手背上砸成三两瓣。
她忽地昂起头，将秦康的手掌牢牢包裹：“老公！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我不想……不想……”
秦康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不想报仇吗？”
“我……对，我不想了！让我们忘记这事，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秦康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面对这些人这些事？你不觉得这样做也很残忍吗？”
“有些伤痛，不是你放着不管就可以自己愈合的。假装它不存在和真的放下，有很大不同。”
“可是我做不到！哪怕只是回想起那些记忆的片段，我心里就痛得不行！”
秦康不再说话，把着方向盘将目光移向远方。
隔了好久，他轻启双唇：“现在你的手暖和一点了吗？”
姜初涵闻言一愣，怔怔看着自己有些潮腻的掌心。
她的手被秦康反捏住，猛抬头，对上两道无比坚毅的目光。
“一个人做不到的，有我陪你一起！冬天再漫长也总能过去。你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我，相信将来日子里有光！”
和想象不同，预测吉凶里代表顾少鹏方位的绿点并没有出现在洛山矶市区，而是落在县里一个叫做萝兰岗的地方。
其他三人也离开不远。
据姜初涵所说，市区里商业密集，交通拥挤，犯罪率还高，除非迫不得已，有点实力的居民都会搬到周边社区生活。
由此也形成了众多各有特色的城镇，比如萝兰岗的居民就以华夏移民为主体。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标有汉字的招牌，让秦康一瞬间竟有了回家的感觉。
他默默收起了同声翻译器。
将皮卡停靠在路边，透过挡风玻璃，秦康眼望隔开不远的一座独栋三层小楼。
天色暗得特别早，才四点多已是暮色沉沉，阴霾笼罩的斜顶上，片片红瓦从残雪间露出，顶楼房间窗户里透出幽幽绿光。
他拉开了门把手，冷风立刻从窄缝里倒灌进温暖的车厢。
姜初涵拉住秦康的袖子，眼里仍有无尽酸楚：“真的不用我做什么吗？”
秦康用力点头，又瞧了眼阴影中的房子：“我本来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几个已经死了。眼下舞台已经就位，演员也没有缺席，你作为今晚唯一的观众，等着我叫你进来看戏就行。”
随即，他毅然决然跳出车厢，关门前放下最后一句：“现在，导演就去给演员试镜！”
穿过破败已久的花园，秦康来到那幢房子前，先是按了下电铃，没响。
咚咚的敲门声把整扇门都震得发颤。
“来了，来了，那么晚了是谁啊？”
中老年妇女拖长了音的抱怨从里间响起，跟着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白色木门开了一道缝，没有光透出来，一张用昂贵化妆品与岁月常年作战终于弹尽粮绝的脸出现在阴影后面，眼袋上皱纹几乎和金属锁链融合成一体。
女人用有些发黄的眼珠往秦康上下打量：“你谁啊？”
秦康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摆到前面，手里提着一袋子冻肉：“想不想要？”
女人强自维持着镇定，喉头里发出口水下咽的声响。
“这肉……这肉怎么卖？我事先说明啊……我家里现在可不宽裕！”
秦康勾起嘴角给了她一个阳光笑容：“不要钱。你还记得林希吗？你儿子的前女友。她托了我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