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奉天殿。
百官进殿,开始早朝。
魏藻德慢悠悠走上前,准备奏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臣监察御史杜洋启奏!”
众人不免好奇,开始窃窃私语。
毕竟上朝的时候,都是按照官阶,由内阁首辅起个头,大家各自说各自的事。
现在首辅还没开口你,你一名小小的监察御史,难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不成?
魏藻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龙椅上的朱由检问道:“卿家所奏何事?”
杜洋声音洪亮:\"臣弹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借查案之名,在山东济南府肆意妄为,大肆敛财,竟逼死济南知府熊化妻妾,致一尸两命!\"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兵科给事中吴麟征立刻出列:\"臣附议!锦衣卫如此草菅人命,实乃国朝之耻!\"
\"臣亦附议!\"
礼部主事王铎上前一步:\"锦衣卫目无法纪,欺压地方,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不少官员面露愤慨之色。
魏藻德冷眼旁观,嘴角微微上扬。
朱由检的表情带着几分玩味,问道:“杜卿家,你跟朕讲一讲,骆养性在济南府都做了什么?”
杜洋早有准备,说道:\"陛下容禀!骆养性到济南当日,便以查办抚恤银案为由,向熊知府索要白银万两。熊知府为官清廉,实在拿不出这许多银子,竟被锦衣卫当场拿下,在驿馆内毒打拷问!\"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染血的状纸:\"这是熊府管家冒死送来的血书。锦衣卫闯进知府衙门搜查,将府中翻得底朝天,连女眷的嫁妆首饰都不放过。因搜不出银子,竟当众羞辱熊知府之妻云湄。\"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失声道:\"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杜洋神情悲愤,赶忙继续说道:\"那云氏已有身孕,不堪受辱,当夜悬梁自尽!骆养性却放出话来,若三日内凑不齐五万两白银,就要杀尽熊家满门!\"
“这还不算,骆指挥对外放出话来,他在济南府大肆敛财,竟然是帮陛下做事!”
“陛下啊,您可知,坏事是骆养性做的,可是,百姓们骂的是您啊!”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奉天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简直畜生!猪狗不如!\"
\"堂堂四品命官,竟被如此折辱!\"
\"逼死孕妇,天理难容啊!\"
\"陛下!臣要参锦衣卫私设刑堂、勒索官员之罪!\"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满朝文武跪倒大半,纷纷要求严惩骆养性。
杜洋见此情形,假装神情悲愤,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朱由检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最后落在魏藻德身上:\"魏卿家,你怎么看?\"
魏藻德不慌不忙地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臣不清楚事情前因后果,不敢妄下结论。\"
此言一出,满朝再次哗然。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倒吸一口凉气。
朝中文武百官和锦衣卫本就是对立状态,你这个内阁首辅究竟是哪头的?
杜洋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说道:\"魏阁老想置身事外,怕是不太可能!骆养性贪得无厌,锦衣卫在他手里就是敛财的工具。今日我等官员被锦衣卫欺压殆尽,明日魏阁老又岂能独善其身?\"
说完之后,殿中气氛骤然紧张。
魏藻德却依旧神色从容,缓缓道:\"杜御史,锦衣卫的所作所为,是否你亲眼所见?\"
杜洋一时语塞,随即强硬道:“济南府士绅联名上奏,并有仵作验尸文书为证。熊知府二夫人云湄身怀六甲,被逼悬梁自尽,当地百姓群情激愤!熊府管家血书在此,济南士绅联名上奏,难道还有假不成?\"
魏藻德轻轻摇头:\"本官只是觉得蹊跷。骆指挥使奉旨查案,为何突然勒索起地方官员来?若真要敛财,为何专挑熊知府这样出了名的清官下手?\"
杜洋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说道:“骆养性倒是想选,可是他去济南府办事,当然从知府动手了!”
魏藻德不紧不慢地问道:\"杜御史,你是何时得到这个消息的?\"
杜洋略一迟疑:\"回首辅,具体时辰记不清了,只知大概是昨天晚上。\"
说话间,还觉得自己回答的很聪明,因为这种事,一般人不会去记具体时间。
\"哦?\"
魏藻德眼中精光一闪,笑着道:\"若按你所说,事情发生在三天前,从济南到京城八百里,消息竟能在一夜之间传到?\"
殿中群臣刚才还在议论纷纷,听到这里,全都安静下来。
杜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喃喃道:\"这,这……下官,下官……\"
魏藻德步步紧逼:\"要在一日之内传递八百里,除非启用六百里加急。但六百里加急只限紧急军情,济南府有何权力擅自动用?\"
杜洋慌乱中辩解道:\"或许是山东卫所看不下去,代为传递……\"
\"你确定?\"
“下官……不是很确定,但是,这是唯一的可能。”
“那好,咱们就说说这个可能性。”
魏藻德看向群臣,说道:\"启用六百里加急,必须由总兵或巡抚级别官员签发。山东总兵刘泽清、巡抚曾化龙此刻都在登莱一带,距济南府尚有九百里。消息传到登莱,再发六百里加急进京,时间根本对不上!\"
说完后,转向朱由检:\"陛下,臣以为,杜御史的消息来源,恐怕另有蹊跷。\"
杜洋面如死灰,浑身冷汗直流,双腿已经开始发抖。
朱由检目光如电,缓缓道:\"杜卿家,你究竟从何处得知此事?\"
杜洋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回,回陛下,臣,臣……其实是听别人说的……\"
\"听何人所说?\"
\"是,是在城南茶馆,听人议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们纷纷变色,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出嗤笑。
\"简直荒唐!\"
朱由检厉声道:\"堂堂监察御史,竟将市井流言当作奏事依据?都察院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左都御史李邦华当即出列:“陛下息怒,今日之事,臣有失察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