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在江行砚的身体里化成了粉末，消失了，就像刚刚的贞子一样。
江行砚右手握拳，骨节用力到铁青，强忍着子弹碎片消散时，带给他割裂般的巨大痛意。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小刀一小刀地在凌迟。
随后，痛感开始消退。
鲜血止住了，伤口在愈合。
江行砚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
许洛笙看着眼前的奇迹，震惊到失声。
过后，他开心道:“老天开眼！果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枪伤被叶姐一摸就好了！叶姐，您这是神之右手！”
方桐苒眼中也再次泛起雀跃的光。
她起身拉住叶晚知的胳膊，把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你明明只是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是怎么做到让子弹消失，伤口愈合的？”
“很简单。”
叶晚知倒是对这个结果没有太过意外。
她看了眼格外占空间的大衣柜，衣柜从白色房间里消失。
她重新把江行砚的贴身衣物收回到她的空间里。
“你们只要回忆一下，我们从这个房间醒来后发生的事情就可以明白。”
“发生的事情？”方桐苒垂下头回忆着，“你是指房间里凭空出现的东西吗？”
方桐苒细数着房间里出现的东西。
“折叠梯、锤子、三个贞子、桃木剑、紫金葫芦、椰子水、椅子、手枪……”
“没错。这些东西都是大家‘想’出来的。这个白色空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意念化形的功能。”
“这些由意念‘显化’出来的物件，自然也可以用意念让他们消失。”
“换句话来说，这些凭空出现的物品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啊？是真的又是假的？”许洛笙再次表示不理解，他看向江行砚。
他已经恢复完毕，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
江行砚见许洛笙看着自己的伤口，他难得开口解释。
“你可以想想你刚刚喝的椰子水。”
“啊？那瓶不解渴的椰子水吗？”
江行砚点头，“从这个房间‘变’出来的食物不能解渴，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来想，从房间里‘变’出来的手枪子弹也不能杀人。”
他说着走到叶晚知身边，对她低语一句，“给我件新衣服。”
叶晚知手上出现一件黑衬衫递给他。
速度之快，像是抓了一把空气变出来的一样。
除了衣服，还有一包湿巾。
接着众人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摆满了大米的货架，把江行砚和众人的视线分隔开，方便他换衣服。
许洛笙反应了一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刚刚想出来的贞子可以消失，所以子弹也可以消失，是这个逻辑吗？”
叶晚知双手抱胸，觉得许洛笙还不算太笨。
“没错。”
“可是贞子是被桃木剑杀死才消失的呀？子弹是被什么东西消灭的呢？”
叶晚知继续解释。
“是的。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子弹已经在江医生的身体里了，而我们也没有办法把子弹取出来，或者是用什么工具消灭它。”
“所以……我只能告诉自己，我没有‘创造’出手枪。手枪不存在，子弹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方桐苒这时才注意到地上的手枪不见了。
“原来如此。”方桐苒脸上闪过了然的神色。
“东西可以被‘创造’出来，是因为我们在脑海里构建出了它的模样。就像我们想要坐下，需要一把椅子的时候，房间会出现椅子。那么我们不想要的时候，椅子自然可以被‘毁灭’，也就是‘消失’。”
方桐苒说完，看着她刚刚坐的那把椅子。
五分钟后，椅子终于化成了粉末。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让椅子‘消失’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
叶晚知点头。
“虽然我想明白了逻辑，但是当真正去‘毁灭’子弹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大家已经亲眼看到江医生受伤，流了很多血，亲眼看见子弹进入了他的身体。那么我们的潜意识会认为子弹是‘真的’，子弹‘存在’。”
方桐苒明白了，“所以要让子弹消失，必须瓦解自己的潜意识的信念。而要让自己的潜意识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是的，我们相信眼见为实，而真正的‘信念’藏在潜意识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说要改变自己，但是看了很多书，懂了很多道理，但依旧无法改变的原因。”
叶晚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大脑。
“真正的‘改变’是解构潜意识里面的信念，而不是改变头脑层面的认知。”
“哦……我明白了，潜意识‘相信’没有，才是真正的没有。头脑觉得‘没有’没用，是这个意思吗？”
叶晚知点头，“我们的意识层面和潜意识层面是分开的。举个例子，当你的头脑想让‘子弹’消失的时候，你的潜意识是觉得‘子弹’存在，还是不存在？”
“存在。”方桐苒回答，“只有当你相信一件东西存在的时候，才会想让它消失。”
“没错。所以这是一个悖论。你想让一件物品消失的时候，你的潜意识觉得这个东西存在。”
“而这个白色空间，会让你潜意识里认为存在的东西‘显化’出来。”
“那么当你都认为它存在了，它怎么可能消失呢？这就形成了悖论。”
“我思故我在。”方桐苒总结。
“是。所以让一件物件消失的方式不是‘想’，而是让你的潜意识相信，它真的‘不存在’。”
许洛笙吃惊地望着叶晚知。
他虽然还没理清楚这个逻辑，但是他觉得这好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解构自己的潜意识。
解构自己的信念。
“当你想放下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拿起了。当你不想放下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放下了。”叶晚知科普，“其实心理学和所谓信仰的儒释道之学是相通的。”
“这叫，放下执念。”
方桐苒明白了，难怪她刚刚让椅子消失的时候那么费劲，但是当她认为椅子本来就不存在的时候，椅子就轻易地消失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我们的大脑，也就是我们的意识，听不到‘不’字。”
“啊？什么意思？”许洛笙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毛。
“许洛笙，你不要想一头粉色的大象。现在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什么？”
许洛笙眨了眨眼，老实交代，“粉色的大象。”
“是的。头脑听不到‘不’字，所以当我说‘不想’的时候，你的头脑听到的是‘想一头粉色的大象’，大象自然就出现了。”
“所以你不能想‘子弹不存在’，因为你的头脑听到的是‘子弹存在’。你必须让自己打心底里认为，‘子弹确实不存在’。”
许洛笙听得哑口无言。
“相信看见的东西‘不存在’。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吧？”
叶晚知认可。
“确实不容易，所以我才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伤口处，把伤口遮起来。我们的头脑会认为看不见的东西不存在。”
“但这还不够，不仅我要认为子弹不存在，正在经受剧痛的江医生也必须这么认为。子弹才可能真正消失。”
“所以子弹消失，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那颗子弹，是我和江医生一起用我们的‘意念’解构的。”
“所以你们才聊了那么多？”
“一半一半吧。随意聊聊。”
叶晚知欲盖弥彰，这个部分她并不想说得太清楚。
她隐隐觉得，她和江行砚之间，好像还隔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