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迷光中,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余波终于渐渐散尽。
灵阵,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彻底碎裂。
原本闪耀着神秘光芒的符文,如今已黯淡无光。
化作一片片破碎的痕迹,散落在甲板各处。
魂压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片死寂。
噬魂兽的残魂,终究还是被那狂暴的力量,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在天穹中,如同尘埃般逐渐化为烟尘。
随风飘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此刻的蓬沪号甲板,宛如炼狱过后的废墟,满目疮痍。
焦黑的木头断裂横陈,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遭受的炙烤。
机关炸裂后的残骸四处散落,扭曲的金属部件和破碎的灵石。
这些,见证着它们在战斗中的无力与挣扎。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他们或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或是面容扭曲,带着临死前的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焦油的刺鼻味、血腥的铁锈味。
以及烧尽灵识后那股独特的、令人作呕的魂味。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
宇道,孤独地跪在破碎的主阵中央。
半截灵剑,斜插在他的身旁,剑身布满了裂纹。
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它曾经经历的激烈战斗。
宇道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满是撕裂后的伤痕。
一道道伤口如同蜈蚣般,爬满了他的手掌和手臂。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滴落在焦黑的甲板上,洇出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宇道的目光空洞地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
灵识仿佛仍在试图捕捉那熟悉的灵息——但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没有。
张婉落死了。
宇道曾无数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不会离开。
她是那么的坚强,每当危险来临,她总会笑着对大家说“别逞强”。
然后稳稳地稳住防线,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为所有人照亮前行的路。
可如今,张婉落却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只有一道血迹,从破碎阵心中蜿蜒而出。
如同一条暗红色的丝线,最终渗入甲板缝隙。
随着迷海那无尽的浪涌,缓缓散去。
仿佛她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也被无情地抹去。
宇道不再哭喊。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将额头轻轻贴在那一处还残留着余温的焦痕上。
仿佛这样就能再次感受到她的存在。
良久,宇道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声说道:
“对不起。”
他说得很轻,轻到那声音仿佛也被这片死寂无情地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道知道,这不是“心魔”制造的幻境,不是试炼中的假象,不是残影回溯的错觉。
这是真的。
她真的死了。
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救下她。
那一刻,宇道的灵海彻底坍塌——不是被敌人那强大的力量击破,而是他亲手将其放弃。
那曾经在宇道体内熊熊燃烧的“破执灵焰”。
此刻已燃尽最后一丝力量,化为一缕清灰。
在微风的吹拂下,悄然随风散去。
宇道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谈破执。
因为他执念的对象,那个他想要守护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远处,李富摇摇晃晃地走来。
他的一只手还拖着那破裂的机关臂,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
李富看到宇道坐在原地,浑身浴血,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一言不发。
李富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胖胖的脑袋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然后,李富缓缓跪在宇道旁边。
随即轻轻地放下了一枚血迹斑斑的发簪——那是张婉落最后遗留的物件。
宇道没有去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簪子良久,眼神空洞而又茫然。
仿佛透过这枚簪子,看到了她曾经的音容笑貌。
然后,宇道缓缓起身,步履僵硬地走向船尾。
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拖着一身破碎的灵魂。
终于,站到了迷海之畔。
那片海,仍旧在不知疲倦地翻涌着。
浪涛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
仿佛不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曾在这里发生过。
海风呼啸着吹来,吹乱了宇道黯淡的发丝。
他的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与悲凉。
“从今以后,”
宇道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
“我不再为信念而战。”
“只为……记得。”
在这片废墟般的甲板上,还有一些幸存的弟子。
他们或坐或躺,眼神中充满了疲惫迷茫与。
有的弟子呆呆地望着天空,似乎还没有从这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有的弟子则默默地擦拭着同伴的尸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们早已哭干了眼泪。
在船的一侧,几名机关师正试图修复那些破裂的机关。
他们的双手沾满了油污和鲜血,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疲惫。
那些复杂的机关,在战斗中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修复工作异常艰难。
但他们知道,这是他们能为这艘船,为死去的同伴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船尾的符箓师们,有的已经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而那些还能行动的,正默默地收集着破碎的灵符。
他们看着手中那些残缺不全的灵符,心中满是苦涩。
曾经,这些灵符是他们对抗敌人的武器,如今却只能成为这场悲剧的见证。
宇道站在迷海之畔,海风如刀,割在他满是血污与伤痕的脸上。
却激不起他宇道心中半点波澜。
宇道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灵核破碎与失去挚爱带来的双重打击,让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只见他身形一晃,如同一棵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枯树,直直地向前栽倒。
额头重重地磕在船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能唤醒他逐渐消散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