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连市玉龙集团总部的金龙矿业公司。
供应部经理杨建军的办公室里，室内温暖如春，杨建军额头上的冒出细密汗珠。他松了松领带，将面前的文件翻到标价页，手指在那一长串数字上轻轻敲打。
\"李总，您看这个报价怎么样？\"杨建军压低声音，将文件推向坐在对面的李国华。
李国华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在数字间来回扫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
\"欧元结算？\"李国华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疑问。
杨建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现在国际市场上都用欧元结算，汇率波动小，对我们有利。再说...\"他放低声音，\"魁伯恩的代理公司是我老同学在操作，价格上可以...灵活处理。\"
李国华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笔尖在报价单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写下\"4500万欧元\"的数字。杨建军盯着这个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比他虚报的4800万欧元低了6.3%，但依然比真实市场价高出15.4%。
\"这个幅度...\"杨建军舔了舔嘴唇，\"会不会太明显了？\"
李国华轻笑一声：\"建军啊，你还是太年轻。设备采购从来不是看单价，而是看整体方案。\"他指了指文件上的技术参数部分，\"我们把能耗标准提高一个等级，维护周期缩短三分之一，这些'特殊要求'自然需要'特殊价格'。\"
杨建军恍然大悟，脸上露出钦佩之色：\"李总高明！这样审计查起来，我们完全可以说是为了生产效益才选择高价优质设备。\"
\"聪明。\"李国华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下次的集团采购委员会上，你要重点强调德国设备的技术优势，特别是能耗部分。孙立成那小子最近总拿能耗说事，我们就用他最关心的点堵他的嘴。\"
“北方地区特供版？”李国华仔细看着文件，他冷笑道，“德国人卖给蒙古矿区的同款设备，标价才3800万。”
杨建军会意，立刻翻开抽屉，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补充协议”，推到李国华面前。
“技术升级费。”? 他压低声音，“我们可以让魁伯恩重新报价——加个‘智能控制系统’，再把质保从五年缩到三年。”
李国华接过文件，钢笔在纸上快速勾画：
筛分效率从95%改为92%，?
减速机型号后加‘t’（北方特供标识），?
新增‘智能控制模块’（+8%费用）。?
“总价提到?4500万欧元?。”他合上钢笔，声音平静，“多出来的600万，六四分成。
\"明白。\"杨建军将文件收进公文包，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魁伯恩那边需要我们先付30%的定金，说是原材料涨价...\"
李国华摆摆手打断他：\"按流程走，让财务先批个小额试订单，等大合同签了再一起操作。\"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记住，这件事情操作一定要谨慎。\"
李国华拿起文件，最后看了一眼，淡淡道：?“审计问起来，就说东北地区环境特殊，设备必须定制。”?
\"当然，当然。\"杨建军连连点头，目送李国华离开会议室。
等李国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杨建军才长舒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份打印出来的邮件——带有德国魁伯恩的LoGo的文件上，赫然印着?“同意3900万成交，现金返佣100万已备妥。——魁伯恩销售总监”。?
他快速计算着：600万欧元的差额中，360万归李国华，自己留240万，回扣佣金100万。自己在这单设备采购中，捞取到340万欧元，按这时候的汇率计算，那可是3400万人民币!
他小心地将这份文件锁进保险柜，吹着口哨离开了办公室。
设备动力部的办公室里，孙立成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显示器上是杨建军刚刚发来的设备采购方案，其中高压辊磨机的报价让他觉得不对劲。
\"奇怪...\"孙立成喃喃自语，调出去年同类型设备的采购记录做对比。虽然杨建军在方案中解释今年原材料涨价导致设备成本上升，但15%的涨幅还是超出了合理范围。
更让他起疑的是结算货币的选择。以往进口设备都是用美元结算，这次突然改用欧元，却没有给出充分理由。孙立成打开汇率换算软件，将欧元报价换算成美元后，发现实际价格比直接美元报价又高出3%左右。
\"这不合常理...\"孙立成拿起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一个德国号码。
\"嗨，马克，是我，立成。\"他用流利的德语说道，\"有件事想请教你...你们公司最近给中国市场的辊磨机报价是多少？\"
电话那头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德国一家矿业设备制造商工作。十分钟的交谈后，孙立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挂断电话，他立刻将马克提供的技术参数和价格与杨建军的方案进行比对，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同样规格的设备，杨建军的报价比市场价高出18%！
孙立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整理出一份对比表格。正当他准备打印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杨建军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老孙，忙着呢？\"杨建军随意地扫了一眼电脑屏幕。
孙立成下意识地切换了窗口：\"没什么，就是看看新设备的维护手册。\"
杨建军也没看到什么，一屁股坐在孙立成对面的椅子上：\"下周采购会上的方案你看过了吧？有什么意见？\"
\"看了，基本没问题。\"孙立成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就是欧元结算这块，为什么不用美元了？\"
杨建军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很快掩饰过去：\"哦，这个啊，德国那边要求的，说欧元更稳定。怎么，有问题？\"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孙立成推了推眼镜，\"技术参数上，能耗标准提高了很多啊。\"
\"李总特别要求的。\"杨建军站起身，语气变得严肃，\"他说了，宁可贵一点，也要最好的设备。老孙，我知道你一向注重成本控制，但这次情况特殊，铁矿石行情这么好，我们必须尽快投产。\"
孙立成点点头：\"理解，理解。\"
杨建军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我还有会，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