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寒意渐浓,京城台阶上的霜还凝结着,宛如一层银白的薄纱。
朱方正一大早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太极殿。
还未踏入殿门,就瞧见三十多个官员身着白衣,
盘腿坐在殿前,那场面,仿若一群肃穆的石像。
领头的正是陆首辅,只见他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书卷,
一边用力拍打着,一边扯着嗓子嚷嚷:
“太子您懂不懂规矩?老祖宗早有明训,
商人不能当官,您开商籍科举,
这不是公然砸老祖宗的场子吗!”
他跟前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封辞职信,
全是六部里有头有脸的大官所写。
这些官员一个个梗着脖子,满脸的倔强,
异口同声地宣称宁可回家种地,
也绝不让商人玷污科举这一神圣之途。
朱方正神色平静,他心中暗自冷笑,
这帮老顽固,还妄图死守着旧规矩不放。
旋即,他扭头吩咐手下:
“去把沈万河沈老爷子请来,就说咱聊聊‘士商一家亲’的事儿。”
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一阵车马声。
沈万河的马车疾驰而来,
车辕上插着的朱雀旗猎猎作响,迎风呼呼地飘。
老爷子今日身着只有三品大员才敢穿的红袍,
胸口那块商盟的金牌格外耀眼,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大步流星地往台阶上一站,那气势,
瞬间让那帮坐着的官员全傻了眼。
商人穿红袍,这在以往,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沈万河面色冷峻,缓缓扯开衣服,
露出肩膀上那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宛如三条扭曲的蜈蚣
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陆首辅,大声说道:
“陆首辅还记得十年前扬州那档子事不?
您当巡盐御史时,硬说我盐引数目不对,
二话不说,就派人拿盐水泡过的皮鞭抽我,
就为了逼我多掏十万两银子去修文庙。
结果呢?您转头就把这钱塞进了自己腰包,
苏州半条街的铺子都被您拿去当给儿子还赌债,
那赌坊还是大武国的人开的吧?”
说罢,他猛地甩出一沓账册,
里面夹着当票和受贿记录,一下子把陆承宗的老底全掀了个干净。
官员们见状,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陆承宗的脸 “唰” 地一下涨得通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又羞又怒,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方正趁机大声说道:
“沈老先生以后兼任国子监货殖科祭酒,
让那些读书的小子明白明白,
赚钱也能赚得堂堂正正,为国家出力,
不比那些只会空谈的人强?”
此时,皇帝在殿内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那白衣服的世族和红衣服的商人形成的鲜明对比,实在扎眼。
再加上沈万河又掏出盖着二十三个州商会印章的折子,
还搬出老祖宗的《幽典》据理力争,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商籍科举先这么着吧,陆爱卿你去玉虚观歇着吧。”
陆承宗听到这话,犹如遭了雷击,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领命退下。
五天后,江南织造局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十八个世族出身的绸缎商围坐在一起,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却无人去动。
陈员外盯着墙上新挂的朱雀旗,眼神复杂,
一边摸着褪色的族徽,一边直叹气:
“上个月刚被长公主府的女官摘了旧旗子,
说咱们绸缎花纹超标。这世道,真是说变就变呐。”
扬州的吴老大猛地一拍桌子,“啪” 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他满脸愤慨地说道:“各位老哥醒醒吧!
以前咱们跟着世族,那就是他们的提款机!
看看人家沈老爷子现在,进出皇宫跟回家似的,
公主府的人都客客气气地喊他先生。
我上周运货过南京,护商卫腰牌一亮,
城门直接开中门迎接,咱啥时候受过这等待遇?”
这时,有人卷起袖子,
露出胳膊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悲愤地说道:
“上个月给吏部侍郎送礼,就因为没送够珊瑚屏风,
他家奴才直接拿鞭子抽我,
真当咱们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成?”
年轻的瓷器商李青 “嚯” 地一下站起来,
目光坚定地说道:“跟着世族能有啥出路?
那群世家为什么反对我们商人子弟参加科举
这是想从我们身上一辈子吸血啊。
让我们给你们当一辈子他们的走狗啊。
太子说了,明年在泉州设市舶司,
准许咱们商船出海,这种好事世族会让咱们干?
看看窗外码头上的保安署,全听长公主的,
以后咱们的货有人护着,腰杆子能不硬吗?”
这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
越想越觉得跟着世族毫无前途。
等他们终于下定决心,把绣着自家商号的朱雀旗挂起来时,
江南世族的商铺招牌也在悄然更换。
京城这边,沈万河马不停蹄地将三百个世族官员
的贪腐证据交给长公主府。
这些证据,全是妇联从官员家里的厨子、
绣娘那儿费尽心思挖来的料。
每一份证据,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
足以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身败名裂。
冬至前一晚,夜色如水。
朱方正静静地站在东宫,凝望着运河上那星星点点的船队灯火
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手
下快步走来,递上一份密报,低声说道:
“殿下,江南十八家世族的商铺全加入商盟了,
连陆首辅的亲戚都送了投名状,
愿意补三年的税,只求长公主护着。”
正说着,宫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朱方正和手下赶忙走到宫墙旁查看,
只见成百上千的商人举着火把,将长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上的朱雀纹和商盟的铜钱纹交相辉映,
映得满街通红,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海。
沈万河捧着一把金箔做的 “万民伞”,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商户的名字。
大伙齐声高呼:“长公主千岁!护商卫千岁!”
那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要将这黑夜冲破。
朱方正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扭头对手下说:
“让妇联把那些官员的贪腐事儿印成小册子,发给每个商铺。
老话说得好,冰面裂了,春天就不远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里,
朱武姬正专注地看着沈万河送来的军报。
军报上详细记录着护商卫已有五万人,
妇联的暗探已成功钻进七百多个官宦家,
国子监的商籍学生更是能把《幽国商律》背得滚瓜烂熟。
她轻轻摸着案头的朱雀印,神色平静而又自信。
这时,窗外传来更夫敲着梆子的声音,
不过,这次喊的不再是 “小心火烛”,
而是 “商盟开市喽 —— 朱雀展翅,万商来朝!”
这一晚,幽国的世道在悄然间发生了巨变:
世族官员的靴子踩出的裂缝,正被商人的金币一点点填上;
官服袖口那华丽的花鸟纹底下,渐渐露出商盟的铜钱纹;
而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等着坐上去的,
不再是仅仅靠血统吃饭的皇帝,
而是踩着商路和民心一步步爬上来的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