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翊辰紧攥着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似要将心中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都挤压出来。
片刻后,他缓缓松开手,手心里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形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行至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夜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鬓角细碎的发丝,那发丝在风中微微飘动,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段翊辰只觉心里那股气愤与委屈如潮水般涌到嘴边,可话到舌尖,却始终不愿开口,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烟儿,别闹了,码头的事情霍家势在必得。二房和孟家不过是跳梁小丑,就算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跳出来搅局。
霍家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我不想你在那腌臜的泥潭里苦苦挣扎,来我身边吧,我会保护你。”
段翊辰的声音嘶哑而急切,眸光一瞬不瞬望着她的脸庞,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动摇。
夏梦烟却灿然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嘲讽。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清冷地看向段翊辰:“段世子确定是保护,而不是利用?”
只要我点头,身后的夏家和林家都将成为宣平侯府往上攀爬的踏脚石。
她深知这背后的复杂与危险,又怎会轻易踏入这看似光鲜却暗藏杀机的棋局。
往上?
她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段翊辰唇畔微动,心里的烦躁如同一团乱麻,在体内四处游走,他恨不得直接跳入那冰冷的荷花池,让自己清醒清醒。
“烟儿,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们相互扶持有何不可?别忘了,林家只是商贾,若不站队,早晚会被其他勋贵世家吞并。
在这乱世之中,唯有抱团取暖,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眉头紧皱,眸底满是焦急与无奈。
烟儿如此执拗,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否则事情失败,父亲派人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这个人,只活在当下,至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夏梦烟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弯腰捡起一粒石子,用力扔进荷花池。
石子‘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等等。”段翊辰见她转身欲走,急忙出声阻止。
他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说道:“这是你的礼物。”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想要夏梦烟看到他的难处和无奈。
夏梦烟冷冷勾唇,目光扫过那红色锦盒:“段世子的贺礼还在前院摆着。”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脚步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别说是小小的礼物,就是当场挖心,她都不稀罕。
她承认,皇权就是一座山,翻越确实难,可并非没有办法。
逼急了,她不介意与那些人同归于尽。
三人成虎,林家宴会的事情,虽派人极力压制,却还是引来不少流言蜚语。
钱念初勾引孟家少爷不成,又诬陷林家的表小姐,最后被下人看光身子,还抵死不认。林家二夫人为保自家女儿,四处抹黑林家表小姐,还想将林家嫡女拉下水,说是林孟两家的婚事本就是二房的,是大房不知廉耻横插一脚。
这件事经过几番添油加醋,最后的版本演变成,二房早想谋夺林家财产,三番四次想要除掉林家表小姐,就是想斩断林家在京城的靠山。
林老太爷听到外面的流言,气得浑身发抖,将二爷叫过来,臭骂一顿,更是剥夺了他负责的生意。
二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满是冷汗。
一直低调的周三爷,却在这时跪在书房外给二爷求情。他身姿挺拔,却满脸诚恳,主动交出自己负责的生意,以表忠心。
林老太爷虽未全部收回,却也拿走一部分,这件事才算暂时平息。
始作俑者的二夫人和钱念初,还不知二房所有生意都已被拿回。
两人被关在祠堂思过,祠堂里阴森森的,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钱念初跪在蒲团上,面色惨白如纸,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始终不明白自己才貌双全,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到底哪里不如林清婉,为什么所有人都偏爱她。
特别是夏梦烟,她从未与对方为敌,却被她害得失去清白。
为什么?
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念初,打起精神,待我们出去后,再好好收拾那群人。”二夫人抱住失魂落魄的女儿,心疼不已,眼中满是怜惜。
钱念初泪眼婆娑地扑到二夫人怀里,哭喊道:“母亲,我要夏梦烟那个贱人死,我要林家所有人给她陪葬。”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仇恨,仿佛要将夏梦烟生吞活剥。
“好好好,现在耽误之际,是让林家二老相信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图之。”二夫人何尝不想独占林家财产,可她不傻,知道林家就算全死了,还有三房在。
三房不像表面那般风光霁月,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钱念初想到在林家二老那毫无地位的父亲,心里一片寒凉:“父亲唯利是图,这次让他丢脸,只怕现在他恨不得让我们去死,又怎么会帮我们说清。”
她深知父亲的凉薄,在他眼里,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他想攀上孟家,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二夫人欲言又止,老爷向来注重声誉,这次让他在林家没脸,肯定会闹上一阵子。
“没关系,你到底是他的女儿,待气消了,他自然会放我们出去。”她安慰着女儿,可心里也没底。
“什么叫气消了?”钱念初抓住二夫人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道,哪还有往日的乖巧端庄,“若不是父亲想攀附孟家,我又怎么会没了清白,说来说去,还是他没用。现在我们被罚祠堂,他却缩在屋子里不出来,算什么父亲。”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二夫人睁大眼睛,惊呆在原地。女儿,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仿佛濒临绝望的猛兽,随时都会爆发。
她回神,一个巴掌打过去:“清醒清醒,怎么可以怨你父亲,这样只会让外面的人看笑话。”
二爷是她们的天,若是没有天,她们蹦跶再高,又有什么用。
钱念初捂住脸,呆呆地看着二夫人,许久,突然想到,二房不止她一个女儿,若是诋毁的话传到父亲耳中,她就彻底废了。
她垂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母亲,女儿不甘心,夏梦烟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头上踩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