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甲一直都是个疯子,他只是伪装的像个正常人。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是不正常的,他的情绪永远在理智和癫狂之间来回摇摆。
流民们聚集在安乐城门前,他们不闹,也不砸门,只是静静的看着关闭的城门。带着麻木的眼神看着城门楼。
他们眼中已经不剩下多少希望了,他们眼眶里盛满的只有对食物本能的渴望。
“这个世界有很多筛选机制,有向好的方向筛选的,也有向坏的方向筛选的。”
钱甲看着这些麻木的流民,“灾荒就容易把人心最卑劣的那一部分筛选出来,。天灾破坏了管理者精心构建起来的秩序,恶人没了制度的束缚,便开始肆意妄为的趁火打劫,欺凌弱小,从中牟利。”
“乱世之中,恶人总是活得快活。”
钱甲在人群中穿行,他的声音时有时无,很是飘渺。
“所以朝廷才要花大钱赈灾,避免人心最恶的那一部分,扩大他的势力范围,害怕一群恶人推翻自己的政权,若是灾情治理的好,也能落一个好口碑。”
齐天觉得自己的想法也非常的矛盾,一方面他并不是要拯救谁,另一方面他站在此处,也不是为了要看谁在自己面前受苦受难。
他想逃避这些问题,可是问题就摆在他的眼前。问题就这么奄奄一息的摆在他眼前,折磨他的神智,让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取舍和选择。才显得自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
证明他是一个有坚定立场,坚定信念,能够独立思考的人。
“他们会变好的。”齐天有气无力的说出一句话。
“你是信口开河,还是有确凿的证据,才说出的这句话?”钱甲并没有饶过齐天,让他蒙混过关。
“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变好,人都是可以教化的。”齐天确实没有证据,他只是空有满腔的希望。
“人可以变好,但是畜生不会。”钱甲冷淡的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都是畜生的魂魄投的人道,你让他们重新活过来,只是让他们活着,继续干畜生的事情。”
“畜生要的是被鞭打,畜生只能被奴役,不能让畜生知道自己能过人的生活,他们要一辈子当猪狗,当奴隶,才不会为祸人间,这个世界才能安宁。”钱甲的一番暴论把齐天镇住了,他想不通这个疯子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得出这样残酷的结论。
齐天的脑子里既有邪祟的记忆,又有现代人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也记得自己是残杀百姓的邪祟。
他转头看向那些流民,他觉得钱甲说的不对,但是又不知道钱甲到底哪里说的不对。
这些人就算真的该死,那应该由谁来处决?
天道嘛?
可是天道从来不管这种闲事,天道只为看淡所有的生死,全神贯注只为修心。
他静观其变,任其发展。最多心血来潮探手搅弄一番,便再无其他更细致的动作了。
那是朝廷嘛?
可时间久了,朝廷自己都会变得昏庸无能,腐败贪婪。朝堂里所有大官自己的胸膛里,都塞满了阴毒狠辣的心计,就更别说让他们惩奸除恶了。
齐天想了一圈,竟然真的没想到还有谁去做这件事。
难道真的要把处决罪人的权力,交给一个癫子,那这个世界就更加的荒唐了。
真的要对流民赶尽杀绝,明显不对,但要说出那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也不太能说出口。谁又能保证这群贱人不会继续犯错呢?谁又能承担这个责任呢?
好像就只有钱甲这个疯子能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个世界怎么能交给一个疯子管理呢?关键是这个疯子的做法还不一定是错的。
这个世界到底是癫狂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让人做任何决策都不对?
杀人不对,不杀人也不对。奴役别人不对,不奴役别人也不对。救他们不对,不救他们也不对。
千不对,万不对,最不对的就是不应该看到他们的命。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能像个圣母一样,去赦免他们的罪过了嘛?
如果什么都没有预见,不就能假装无事发生,心安理得的让他们苟活下去了吗?
如果什么都不明白,不就可以单纯冷酷的制定制度,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毫无顾忌的去管理畜生了嘛?
“你好像想通了。”钱甲说。
齐天不明所以,“我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道理之后就要装傻,理解了所有立场之后,就会变得疯癫。”钱甲说。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齐天问。
“是你自己想知道。”钱甲再次露出那种无所谓的笑容,“你想知道,所以你知道了。”
齐天又听不懂钱甲的疯话了。
“咔嚓”一声响。
跨越护城河的栈桥落了下来,城门大开,流民再次缓慢移动,进入安乐城中。
齐天疑惑的看着钱甲,这人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
“没发现嘛?这就是做疯子的好处啊,可以说一套做一套,还不会被人指责,因为我是疯的啊。”钱甲看着流民走入城中,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齐天还没有习惯这种心口不一的做法,“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啊。”钱甲十分坦诚的回答,或者说齐天从钱甲的脸上只能看到坦诚。
“这个世界是混沌的,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明白。”
钱甲看向齐天。
“天道让我在这里当主角,他就要做好一定的觉悟。”钱甲时而疯癫,时而又异常的坚定,就像他的身体里有无数个钱甲,在不同的时间段,分别坐庄。
“他想要摆弄我,也要经得起我的摆弄。这个故事是属于他的,同时也是属于我的。在这里我是老大。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敢继续写下去,我就敢继续乱来。”
钱甲一点不掩饰自己的猖狂。
“我就是要在这里拼命的搅浑水,看天道那个废物,什么时候把这个故事写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