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个「亡者大厅」的名字听起来很迷幻。
“政府怎么可能在靠近城市的地方修建这种设施，并且还在一家医院的下方......”
“你的直觉很正常，”埃文斯苦笑道，“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种地方不可能存在。”
“但这就是我们所处的现实，这种疯狂就像无法消灭的病毒，终于还是蔓延到了医院。”
沉默地听完，冷敬走上前牵着艾莉婕的手。
“没关系。如果疯狂是一种病毒，那我们就是解药。我们需要仔细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他带着艾莉婕，跟上埃文斯的步伐。
......
......
艾玛趴在冰冷的地上，留意着耳边的声音。
她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睡得正香，突然就被人双手反绑，然后被粗暴地抓起来蒙上头套。
慌乱中，艾玛大喊“我在等x光，我不是伪人！”却被当头一棍，打得四肢绵软。
意识恍惚中，她被一路拖进了禁闭室，身体在沿途地面上摩擦磕碰，就像一袋鼓鼓囊囊的水泥。
“哐！”
禁闭室的大门，轰然关闭。
这里没有灯，黑得像眼瞎了一样。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艾玛随即感到了恐惧。
自己显然是被安保部当成了伪人。
在那些人的眼里，伪人不是人，甚至不算畜生，只是一种可以随意处置的“存在”。
下场一定非常凄惨。
艾玛起初只是颤抖，很快就喘起了粗气，开始呼吸困难。
四面八方的黑暗好像一台巨型液压机，自己就是一团砧板上的肉，即将被碾成肉糜。
就这样惊恐在地板上蜷缩了很久，她终于留意到自己还在呼吸。
自己还活着。
继续这样躺下去必死无疑，必须做点什么。
在求生的欲望下，她的脑筋也随之恢复了运转。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就用其他感官获取信息。
她首先听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这些呼吸声离得很近。
就在同一间禁闭室。
继续聆听，她很快就分辨出四个不同的呼吸声。
犹豫了很久，艾玛终于鼓起勇气，喉咙管里挤出一些干瘪的声音。
“有......有人吗？我在这儿。”
“有人吗？我在。”
“有人吗......”
她怯懦的声音回荡在墙壁之间，最终只有自己在回应着自己。
“我在这儿。”
回声渐渐消散，艾玛的心脏砰砰狂跳。
明明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但是得不到回答。
她快要疯了。
然而就在这时，
左边传出一声冷笑。
有人在嗤之以鼻。
接着，
这人用平和的声音说道：
“噢，我迷路的羔羊，你们身处囹圄都是自作自受。”
“在审判降临来临之际，只有向我忏悔，才有可能获得天父的原谅。”
“不要有任何保留，能否获救全凭自己的诚意。”
“那就从你开始吧，新来的羔羊。”
和艾玛惊慌错乱的回声不同，这人的回声如同大教堂里的弥撒，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性。
听到有人讲话，艾玛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立马结结巴巴地回复：
“新，新来的羔羊？你在说我？”
两秒后，那声音回道：
“没错，你可以是新来的羔羊。”
听到对方这样说，艾玛一时语塞。
自己到底该顺着他的话忏悔，
还是该问一些更理智的问题？
比如“这是哪儿”、“你从哪儿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伪人”......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黑暗的右边传出一个新的声音。
“呵，她显然没有准备好。还是让我来吧，神父。”
这个声音明显更年轻，应该是位三十出头的男性。
神父似乎并不反感男子的“插队”行为，只是淡淡地应道：
“我在听。”
于是，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告解。
“我最大的罪过，是拥有两个心脏。”
听到这话，艾玛惊讶地坐了起来。
不过她不敢插嘴，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见无人说话，男子继续道：
“我相信上帝在造物的时候，绝不会允许我这样拥有两个心脏的人出现。我受了恶魔的蛊惑，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变异。”
在一场完整的“告解圣事”中，神父不仅会倾听忏悔者的话，还会通过提问引导忏悔者深入话题。
只有在忏悔者更细致地反省自己的过错之后，神父才会根据忏悔者的诚意给予劝诫和赦免。
“不，羔羊，”神父否定道，“天生的缺陷并不是过错，你需要反悔的是你的行为和思想。”
“呃，好吧......”男子抽了抽鼻子，又道：“我是一个无人机操作员。”
“什么样的无人机？”神父追问。
男子不假思索地回道：“mq-1 捕食者、mq-9死神。”
禁闭室又是一阵沉默。
这是两种察打一体无人机，参与过很多战争。
见神父没有说话，男子接着说：
“七年前的某天，我操纵一架mq-1飞往任务地点。”
“那是在偏远的山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军事目标，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敌人，地面甚至没有我们的部队。”
“这种情况下，飞机开过去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到达任务地点后，我的上级向我指示轰炸目标。”
“是一对放羊的父子。”
当男子说出“牧羊人”的时候，禁闭室里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就在刚才，神父还把他们称做“羔羊”。
而在宗教语境下，“牧羊人”有更深的含义。
不过男子没有为这种异样过多停顿，而是继续说：
“我通过无人机上的设备自己观察了这对父子，他们没有任何武器，就是两个正在为了生活，在艰苦的山区放羊为生的人。”
“但是我的上级说，‘这是两个恐怖分子’，我们的情报不会错。”
“所以，我发射了一枚激光制导炸弹。”
“在热成像画面中，炸弹就像一粒灰尘，轻轻落在那对父子的头上。我看见一阵火光，然后成千上万颗灰尘扬起。”
“我还经历过很多这种类似的场景。因此我毫不怀疑，我在死后会下地狱。”
男子心平气和地说完自己的经历，好像早已准备好审判日的到来。
听完这番震撼人心的忏悔，禁闭室再次陷入沉寂。
但没过多久，
艾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惊恐的反驳：
“不，你在说谎！你是一个伪人！”
“你有两个心脏，不可能通过军队的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