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良听到这里,心里立刻明白了,汪伪政府这一盘棋,下得还真是不小。
昨天程潜亲自来警察局听案情分析会,之后天水行营主任办公室的秘书谢信良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是疑似有日伪间谍要混入军中生事,所幸没有得逞,不然程潜也不会亲自来警察局视察情况。
现在秦志阳这么一说,显然汪伪的特务同时也把触角伸到了革命党那里,要不是革命党和军队纪律森严,难以混入,只怕这次连环刺杀案就不是五死一伤这么简单了。
“秦科长,你这么一说,确实应该是这么回事,昨天我从天水行营那里得到消息,这些家伙还差点打入军队内部,他们是想给西安的军、政、革命党三方,来个水陆空大作战,幸亏只有市府方面着了道,若是你们和军方都吃了亏,咱们西北区可是丢了大脸了。”
秦志阳见他如此豪迈,话题似乎没什么禁忌,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何队长,这对方是什么来头?鬼子那边的?……”
何忠良点头道,“应该是汪伪政府那边的,他们上周刚在南京建立了伪政权,肯定是想来一票大的,搞个开门红,好在鬼子那边要好处,做狗也想多吃肉,少吃屎。”
秦志阳见他说话生动有趣,很是高兴,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何忠良转身拿出一张自己的帖子,也就是这时候的名片递过去,“秦科长,贵党立场坚定,行事光明磊落,我是一向佩服的,这是我的帖子,将来若有需要合作的地方,我鞍前马后,一定随叫随到。”
秦志阳接过帖子,脸上略有震惊之色,何忠良的意思他很明白,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能交下一个军统方的朋友。
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将帖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正要告辞,何忠良又道,“秦科长,这件事您既然跟我们通报了,不妨把你们了解到的消息,也一并通报给我,西安城里你们调查抓捕什么的不方便,我们可方便得很。”
秦志阳看他一眼,脸上颇有迟疑之色。
在西安这么久,革命党自然也形成了自己行之有效的一套做事方法,所以正如何忠良所料,他们对逃逸的那两个人,已经有了调查结果,只不过不方便抓人罢了。
公开抓捕是把西安政府的颜面踩在脚下,暗地抓捕等于给了对方抓自己把柄的机会。
就算把情报送给西安政府,也有隐患,因为这样不免暴露了自己在暗中发展的事实。
何忠良似乎猜到他的担心,低声说道,“秦科长不必担心,我拿了情报也不会说是你们给的,我有我的情报来源,政府方面不会怀疑的,放心!”
秦志阳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人与众不同,革命党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如甘冒一点风险,交下这个人看看。
于是他四顾无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到何忠良手里,就告辞而去。
何忠良送了几步,回房打开信封一看,只见情报表述清晰,逻辑严谨,条理分明,一看就是能人分析整理出来的情报。
看得他连连摇头,天下人才大半都在革命党啊,要是自己一方有这样的能人,只怕用不了三天,这连环杀人案就能告破。
想到这儿,何忠良立刻找来李延,“这西安是西北名城,警察局应该是藏龙卧虎之地,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连个像样的人都站不出来,按理说不应该啊?”
李延叹了口气,“何长官,不瞒您说,我祖居西安,这西安城虽然未必有您说的那么了不得,但这像样的警长、名探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只不过自前局长刁仕贵上任以来,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将整个警察局搞得是乌烟瘴气。”
“原本吧,警察的工资不高,危险性却不小,偶尔破个案抓个赌,都是有油水的,大家平均分配,轮到谁谁上,福利分摊,危险也是分担。可是刁仕贵上任后,把各分局,各处的负责人都换成自己人,破案的福利全都拿走,只分给自己认可的几个人,危险的差事全都派给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生死由命。”
“这一下全局的人都炸了锅。那几个警长、名探跟他商量不来,于是大家有早早退休的,有调到外地的,有辞职不干了的……没到一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原来是这样,何忠良心想难怪如此,现在警察局有大事临头,却没人接得住机会,原来是刁仕贵把有本事的人都搞走了,剩下的人想撑门面也撑不起来。
“这西安城内,还剩下几个有本事的?现在都在做什么?”何忠良问道。
李延仰头想了想,“原先还有三个,不过年前有个老探长,因为心里憋闷,半夜喝酒,回家路上在街头冻死了。现在还有一个老警长,开了家黄包车铺,靠五六辆黄包车吃租过活。还有个老探长,靠闺女女婿养着,窝在家里什么事也没做。”
何忠良立刻道,“你去,坐我的车把两个人都请来,我有话说。别空手去,鸡鸭活鱼,记我的账,每一家都送上一些。”
“好嘞!”李延眼睛一亮,立刻出去办事。
其实何忠良要想请人出山,自己亲自登门更有诚意,但是他不想那样做,这两个人都是老油条,要是太给面子,以后没事就给自己拿个乔,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子嘛,给一点就得了,主客之势坚决不能颠倒。
他打算把探长安插回警察局,和李延一起做自己的内应,警长则安排在自己手下,接替孙明启做个组长,孙明启他打算提成副队长。
反正用不了几天,上面对于青岛之行的奖励下来,自己和孙明启都会升职的,马长安和吴成也说不出什么。
何忠良拿出纸笔,把秦志阳送来的情报要点记下来,原件烧毁。
这样,革命党调查得到的信息,就变成了他自己的信息,神仙也查不到他和革命党有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