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这里,陈伴君看了眼皇帝。
见皇帝点头,他才继续念道,“仁昭帝明令告知我,你身份曝光那日,便是身死之死。
纵然他驾崩,新皇亦会接手此事,而我若瞒下此事,你依旧是侯府世子,凭本事获得朝廷嘉赏,将来承爵享侯府尊荣。
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你母亲当年自剖举动,她早已猜到是仁昭帝。
更知一个安分的公主,不会叫帝王如此忌惮,在她的儿子死后,还要困住她的女儿。
而既让帝王如此戒备,又能带着他们兄妹从和亲国返回故土的大长公主,又岂是无能之辈。
他们兄妹在青州失散,藏身之处也是在青州,青州不算大,又怎会找不到。
不过是没有子女的公主,才能让帝王安心,因而不敢暴露真正实力去找寻,主动放弃了一双儿女。
而仁昭帝本可以直接杀了你母亲,却只是困住她,你母亲便赌他对外甥女还有那么一点感情。
因而自杀,想换取帝王怜悯,为你我父子求得一条活路。
仁昭帝也的确如你母亲所猜想那般,觉得外甥女先是被自己母亲放弃,又嫁给了猎户出身的粗鄙军汉,最后还难产而死,他生出一丝同情,故而再未为难你我父子。
我也暗地查过大长公主,她的确不及表面安分,让她知晓你的身份,怕是会将你拖入无尽麻烦。
我怯懦胆小,自私又无能,为了你能安稳,只能选择继续瞒下去。
但我也怕事有万一,便于临终前写下这封信,交于挚友蔡瑜。
叮嘱他,若有一日,舒六娘作乱,亦或大长公主与你牵扯上,或是别的于你不利之事发生,便让他将此信交由你手上。
吾儿,父亲乡野出身,除一身蛮力,并无智慧,不知此举于你是好是坏。
若为父做错,连累吾儿,请吾儿务必前往青州无相寺后山骂我,也顺道见见你亲娘,父周大山绝笔。”
老侯爷觉得被赐国姓,是妻子用命给他换来的,他受之有愧,故而信中用回了自己的姓氏。
陈伴君念完,忠勇侯已是泪流满面,叶桢并未告知他后头这些。
他看向蔡瑜,“蔡叔,我父亲说无相寺是什么意思?”
父亲死后不是被葬在谢家祖坟吗,怎么会……
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还有让他务必前往无相寺,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这是在提醒他,若皇家对他不利,便不必愚忠,务必先逃命。
蔡瑜满脸沧桑,叹气,“你父亲知晓你母亲的身份,担心她死后还被人打搅。
便寻了具死尸代替她埋了,而你母亲则被他送去了无相寺,请庙里做足法事后,葬在了无相寺后山。
他这一生只有你母亲一个妻子,早想好了死后与她合葬,又怕惊动他人,故而让我偷偷将他尸身调包,送去了青州。
你别怪他,他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好。
除了怕你丢命,还因他知晓你有报效朝堂,心系百姓之心,更有一身本事,当好好活着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他也不是有意伤害你母亲,我曾见过他发病,他连自己都砍,是无理智下才犯下错事,却用了一生去赎罪,那次之后他再没碰过女人。
他更不是自嘲的粗鄙无知,相反,你父亲是个心胸宽阔真正有大义的人,不曾让你对皇家,对朝廷有一丝不满。”
说这话时,他还不忘瞄一眼大长公主,意思是相对老侯爷,大长公主是个道貌岸然的。
“因他清楚,大渊需要忠心能干的武将,朝堂安稳,百姓才安。
他希望这世间再无女子,经历你母亲所经历……”
“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长公主尖锐的声音打断蔡瑜,“竟敢编造这样的书信,污蔑仁昭帝。”
她不愿承认这书信是真的。
忠勇侯冷声反驳她,“这是我父亲笔迹。”
蔡瑜脸上也带着怒意,“书信是否编造,大长公主心里最清楚。
您口口声声说要寻回自己的后代,一个恶贯满盈的付江被您百般维护。
如今,真正的外孙就在您面前,您却不愿承认,大长公主敢说原因吗?”
“因为她心虚,假仁假义做久了,便自己都信了,以为是真的,被揭露时,便不敢面对真相了。”
叶桢出声,“民女也曾被父母遗弃,倒是有些明白祖母的绝望。
她剖腹取子,只怕更大原因还是因为,被亲生母亲舍弃,更清楚自己母亲的心思,绝望之下选择成全母亲。
这世间有什么痛,能比得过被血亲舍弃甚至伤害呢?”
这话叫皇后眸色一颤,看向了叶桢。
叶桢眼皮不抬,只当不知皇后在看她,继续道,“付江身世经不起细究,公主却坚定地维护。
不过是因为他那样的小人,能无底线地巴着您,舔着您,不会为了自己的母亲追究过往真相,只会顺着您告诉他的,给您乖乖当孙子,您便能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弥补了儿女。”
而忠勇侯有自己的是非曲直,本身亦身居高位,也无需讨好巴结大长公主。
何况,他还是皇帝心腹。
大长公主生性多疑,总担心忠勇侯会和皇帝一起合谋害她。
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和权势,子女不过是她得到权势之后,身边冷清时才偶尔想起的幌子。
“放肆!”
大长公主怒吼,“你一个无品无级的竟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陛下,民女要状告大长公主,告她故意大肆宣扬民女师父为探之事,害师父被东梧细作刺杀。
若非陛下英明,及时派出禁军,只怕此次凶多吉少。”
叶桢打断大长公主的话,“陛下还要告大长公主,草芥人命,派皇家暗卫刺杀民女。”
说完,她抬眸看向大长公主,“叶桢刚刚出言是为祖父祖母和父亲抱不平,此乃孝道,孝道无贵贱。
您自持身份高贵,殊不知自己德不配位,根本不值得人敬重,叶桢今日反驳您,更是为陛下和众多被你蒙骗的百姓不平而已。”
不等大长公主说话,叶桢又是看向皇帝,“陛下,民女曾无意中听到叶晚棠威胁大长公主,说当年瘟疫实则乃大长公主所为,她和亲戎机国求解药,也不过是自己弄巧成拙不得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