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庄园。
赵承昭又来了,这次没摆什么仪仗,轻车简从,倒像是私底下过来串门。
“太傅,让你受惊了。”年轻的皇帝看着姜无尘,脸上带着歉意,也有感激,“是朕没管好底下人,差点出了大事。亏得太傅早有准备,不然……”
他停顿了一下,才有些费力地继续说:“老大那边……朕已经下旨骂了他一顿,罚他禁足三个月,扣一年俸禄。他府上那个钱宁,朕饶不了他。”
姜无尘脸上没什么变化:“陛下处置公允。臣侥幸躲过一劫,不敢说什么功劳。”
赵承昭轻轻出了口气:“太傅只管安心养着,朝堂上的事,朕心里有数。朕已经下令,调京畿卫戍营一队人过来,守着庄子。另外,朕让人送了些新进贡的药材过来,太傅别嫌弃。”
“臣,谢陛下恩典。”姜无尘微微欠身。
送走了皇帝,姜无尘溜达到花圃边。陆清婉正拿着小水瓢,给新移栽的花浇水,动作很轻。
“陛下走了?”陆清婉放下水瓢,走到他旁边。
“嗯。”姜无尘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挺直腰杆的花叶,“这回,估摸着能消停一阵子了。”
这次反手一击,是杀鸡给猴看,也是把脓包挤破。拔了这几根毒刺,不光自己和清婉能安生,也算是替他彻底撒手后的大梁,扫掉了一大块绊脚石。朝堂上那些杂音小了,新政推行顺了,他才能真正把心放肚子里。
他牵起陆清婉的手,触手温润。
“走,看看咱们那个温泉池子,弄得怎么样了。”
日头正好,暖洋洋的,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庄园里,工匠们又开始忙活起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透着一股子踏实过日子的味道。
姜无尘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心里头松快了不少。他想要的,也就是跟身边这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哪能都顺着人的心思来?这京郊的庄子,到底是他悠哉度日的南山,还是下一场风波的起点?他现在懒得去想。
起码眼下,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京城里的风波,随着周、孙、钱三人的脑袋落地,以及一干从犯的处置,总算是暂时平息了下去。
监察司缇骑撤回,刑部捕快归营,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感,渐渐散去。
靖安侯府的大门,依旧紧闭。
几天后,一个寻常的清晨,侯府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几名便装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出,汇入了出城的车流。
车厢里,姜无尘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陆清婉坐在他身旁,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没怎么看,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无尘脸上。
他似乎真的放松下来了,眉宇间那股子常年紧绷的锐利,淡去了不少,添了几分慵懒。
马车驶出城门,颠簸感稍稍明显了些。
姜无尘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身后。
巍峨的京城城墙,在晨曦中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道模糊的灰线。
“走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身边的陆清婉说。
陆清婉放下书卷,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嗯了一声。
【系统:已切换至‘休闲模式’。基础危机预警功能维持,其余功能进入低频待机状态。祝宿主休假愉快。】
脑海里那冰冷的声音难得带了点……人性化的调侃?姜无尘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也好。
马车一路向着京郊的庄园驶去。
到了地方,管事早就带着仆从们候着了。
庄园经过上次的风波和后续的修缮,如今焕然一新。
院墙加固了,屋舍也修葺妥当,温泉池子引来了活水,热气氤氲。
几株被毁坏的花木旁,又补种了新的,虽然看着还有些稚嫩,却也透着生机。
姜无尘和陆清婉下了车,看着眼前这片即将成为他们新家的地方,心里都生出一种踏实感。
“侯爷,姑娘,都按您的吩咐收拾妥当了。”管事恭敬地禀报。
“嗯,辛苦了。”姜无尘点点头,“让大家都安顿下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是真的清闲了下来。
姜无尘彻底放下了朝堂上的那些纷纷扰扰。
每日睡到自然醒,起来后,陪着陆清婉在庄子里散散步,看看工匠们收尾的活计。
或者干脆搬把躺椅到廊下,泡上一壶茶,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一坐就是小半天。
陆清婉则忙着布置屋子,添置些家常器物,把这个庄园一点点打理出家的味道。
她看着姜无尘一天天松弛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心里那份喜悦,比什么都真切。
这天下午,姜无尘溜达到庄子后头一片空地。
地是好地,黑油油的,看着就肥。
他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管事说:“去弄几把锄头、种子来。”
管事愣了一下:“侯爷,您这是……”
“闲着也是闲着,开块地,种种菜。”姜无尘说得理所当然。
管事不敢多问,连忙去张罗。
很快,崭新的农具和几包菜种送了过来。
姜无尘兴致勃勃地卷起袖子,拿起一把锄头,学着记忆里农夫的样子,开始刨地。
只是,这锄头到了他手里,就跟不听使唤似的。
要么刨得太浅,要么用力过猛,刨起一大块土疙瘩,差点砸到自己脚。
没一会儿,这位曾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靖安侯,额头上就见了汗,动作也显得笨拙可笑。
陆清婉闻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侯爷,您这哪是种地,倒像是在跟地较劲呢。”她走上前,接过姜无尘手里的锄头。
“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姜无尘也不恼,擦了把汗,看着陆清婉熟练地翻土、起垄,动作轻快又利落。
“我小时候在家里,也常帮着做些农活的。”陆清婉一边做,一边柔声解释,“这土得先翻松了,再把大块的敲碎,垄要起得平整,这样浇水才匀……”
她耐心地教着,姜无尘就在旁边认真地听,偶尔搭把手,虽然还是笨手笨脚,但比刚才像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