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的孤月洒下清冷的月光。
火红的舞台上。
月华郡主翩翩起舞,舞姿优美间带着股淡淡的哀愁,这哀愁不仅没有影响她的美,反而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台下的观众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月下仙子的舞姿。
人群中,叶长歌牵着小婉儿的手,目望高台,心中的声音愈发强烈,愈发震耳。
“他们呢?他们幸福吗?”
他痴痴地望向高台,又一次再一次忽视了身旁的苏婉儿。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原本苏婉儿来此,是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得意,故地重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已经是师父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现在,她忽然发现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师父的目光依旧被那个身影牢牢牵引,就像一年前一样。
恰在此时,月华郡主一个优雅的转身,目光正正与叶长歌相遇。
两人都怔住了一瞬。
仅是刹那间,叶长歌分明看见那双眸子里充斥的恨意,刻骨铭心。
正如三年前苏婉儿的那双眼睛,同样的恨,同样的痛。
这恨意如刀般锋利,叶长歌脑海中的声音瞬间炸开,将他的神志冲的模糊不清。
可他现在毫无办法,他给不了他们幸福,只能留待未来,只是…
他们的幸福必须等在未来,那他又凭什么享受此刻的幸福呢?
凭什么?
“对不起…”叶长歌轻声道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被喧闹的人群压下。
苏婉儿却敏锐的捕捉到这三个字,这让她本就敏感的心更加害怕。
师父在道歉什么?为什么道歉?
难道他其实真的真的对周若溪有想法?
“师父…看看我好不好?”苏婉儿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师父就会离她而去。
一声呼唤,叶长歌终于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苏婉儿脸上。
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在他眼中渐渐变幻,最终化为另一张面孔——柳如烟。
柳如烟轻声开口:“谁为我讨个公道?”
简单几个字,却令叶长歌哑口无言。
他有罪,苏婉儿也有罪。
两个同时有罪的人,在这里享受着幸福,而那些无辜的人却永远失去了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苏婉儿的手烫的惊人,让他下意识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
月光下,苏婉儿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声音轻颤:“师父…你后悔了吗?”
“我…”叶长歌看着苏婉儿伤心的模样,心中一痛,可到底还是没有再牵起那双手的勇气。
那双手,明明洁白如玉,却在叶长歌眼中鲜血淋漓,皆是属于柳如烟的鲜血。
最后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浑身说不出的疲惫:“婉儿,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苏婉儿望着疲惫不堪的师父,眼底闪过一丝红芒,忽然抬头笑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师父,我想再看会儿。”
“对不起…”
叶长歌再次无力地道歉,没有在原地停留,转身离开喧闹的人群。
淡淡的寂寥环绕着他,沉默的影子渐渐汇入夜色的黑暗中。
望着叶长歌离去的背影,苏婉儿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直直望向舞台上的月华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空荡荡的大街上,所有人都去观看月华郡主的表演,此刻只留下一个男人孤独的行走着,朝着“家”的方向。
每一步都沉重万分,脑海中的声音几乎要将他的头都吵炸了。
突然,一滴雨自天空落下。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夜空早已被乌云遮蔽,云层之上,雷声轰鸣。
随着这一颗雨滴落下,豆大的雨水瞬间倾泻而下。
以叶长歌的修为,雨水不加身是轻而易举。
但他却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打湿了衣衫,浸透了发丝。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叶长歌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起一片水花。
终于,推开院门,回到熟悉的房间里。
连湿衣服也没有脱下,就这样大刺刺地躺在床上,浑身的疲惫将他整个人都席卷。
难以言喻的迷茫、愧疚、自责都充斥在心间。
做人要向前看,是他一直教导小祖宗的道理。
可真来到他身上,他却如何也看不过去。
该如何呢?
矛盾的思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如果放弃现有的幸福,去追寻虚无缥缈的赎罪,自我惩罚。
那无疑会伤了小祖宗的心,她才刚刚得到来之不易的幸福,难道就要失去?
可难道就这样沉溺在温柔乡之中?
越是幸福,叶长歌的愧疚感越浓烈。
若是仅仅是他还好,可柳如烟却是小祖宗亲手造成的血孽…
叶长歌痛苦地闭上眼,任由雨水从发梢滴落。
听着窗外雷声轰鸣,雨点噼里啪啦落下,他忽然想到。
小祖宗似乎没带伞,她会不会被雨淋湿?
哪怕小祖宗是修士,也可能会有意外。
离开时,他分明瞧见小祖宗眼中的悲伤,只是那时他只想逃离。
现在想来,他又一次伤了小祖宗的心。
一念至此,叶长歌正欲起身出门,去寻苏婉儿。
却忽然听到一阵踩水声。
“踏…踏…踏…”
再是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吱呀”一声,房门自行推开。
门外,苏婉儿浑身湿漉漉的,流苏裙紧紧贴在娇小的身躯上,雨水还在顺着裙摆滴落,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还在不断跳动着,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滑落,在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苏婉儿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将手中的心脏高高捧起,如同一个献宝的孩童。
“师父,您想要的心,我给你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