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更惊,异口同声问:“抓到巨盗了吗?”
两个商人同时摇头,一个说:“那巨盗黑布蒙面,无人知其真面目,虽然身形瘦弱矮小,武功却高得出奇。王家保镖护院加上官差一两百人,愣是拿不住他,被他杀出重围,飞檐走壁逃得无影无踪。那几天,长安城乱成一锅粥,达官贵人心惊胆颤,怕这巨盗心血来潮,盗取头上首级;普通百姓欢天喜地,盼着能获得侠盗赠予的宝物。”
宋继儒心有惊雷,面色如常,暗自苦恼:白飞飞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想要教训王准?
这时筵宴又近尾声,人人都有了三分醉意,免不得两两三三低声闲聊起来,对这位巨盗猜测纷纷。
“还有更奇之事!”史、安二人露出猥琐笑容,却故意停下不说。众人被吸引,立即鸦雀无声。
安商人笑嘻嘻说:“朝廷为昌王婚事做准备,向我二人采购宝石、香料,已经议定价钱,就快成交,婚事却黄了。那段时间,长安城乱糟糟的,禁卫军日夜巡逻,老百姓人心惶惶,众说纷纭。后来,渐渐传出风声,说是昌王未过门的新娘闺门不严。新娘乃有脚阳春宋璟的外孙女,名将韩擒虎之女,名士宋士廉的养女,跟昌王算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不料今年开春不久,宋士廉突然病故,女方请求推迟婚期。其实丧事什么的都是借口,而是新娘与人私通有了身孕,正在坐月子,怕露出痕迹,借着守丧调养身体……”
满座寂然,面面相觑。宋继儒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张长弓拼命使眼色,大声说:“我不信韩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再说哪个狂徒胆敢藐视皇家,诱奸王妃?”
安商人得意洋洋说:“此人乃扬州有名的浪子,姓张名长弓,家财万贯,长得貌比潘安,玉树临风,待女人尤为温柔体贴。江南一带的名妓都夸他手段高明,情愿倒贴也想嫁他。他是新娘兄长的挚友,常在其家出入,哄得新娘入彀。新娘被他花言巧语所惑,死心塌地爱着他,不顾家族颜面,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偷偷寄养在乡下。”
张长弓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不仅凭空多了个情人,还喜当爹。他讥笑着问:“二位客官,你们看我这副模样比起张长弓如何?”
二人见他健壮魁梧,长得不丑,距离潘安还是有段距离的。二人作声不得,张长弓问:“韩小姐为张长弓生下一双龙凤胎孩儿,请问二位,她为何不交给孩子父亲而是寄养在别人家?”
二人摇头,忙不迭说:“张长弓欢场浪子,逢场作戏,哪有什么真心?祸害了人家姑娘,拍拍屁股就溜之大吉,哪管后事如何?”
张长弓突然收起笑容,拍案而起,冷冷说:“我张长弓虽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认的,怎会让他们流落在外受苦?”
二人不过聊些世人最感兴趣的男女之事助助酒兴,孰料遇到谣言正主,口不择言说:“也许韩小姐不止一个情人,无法确定孩儿父亲是谁……”
“哗——”红木桌面突然倾斜,满桌珍馐腾空而起,滚烫汤汁混着各种食材坠落到安、史二人身上。满地碎瓷中,宋继儒猛虎一样冲过来,一手一个揪住说话人衣领,把他们高高拎起,咬牙切齿骂道:“我妹子未满十五,养在深闺从不见外人。你们红口白牙毁人清白,良心不会痛吗?”
两人见他横眉怒目宛如金刚,吓得瑟瑟发抖,慌忙道歉说:“这事长安城都传遍了,说得有鼻有眼,我们也是道听途说。”
“宋兄冷静!”高仙草大喊:“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宋继儒把两人重重扔在地上,哑声说:“我们走!”
李福伸手欲拉,陈忠推了推他,伸出的手臂就迟迟疑疑停留在空气中。一众好友眼睁睁看着宋继儒率领两个弟弟及韩娇娇回房,彼此对视,作声不得。
宋继儒收拾好行装来到门口,见安商人和史商人手里牵着大青驴,惊魂未定站在大街上,不住往留云楼张望。娇娇火上心头,大步流星走过去,双手抓起其中一头驴子举过头顶,重重往地上一摔。驴子悲鸣不已,在地上几番挣扎无法起身。娇娇回头对两个商人怒吼:“再敢乱嚼舌头,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两个商人望着威风凛凛的韩娇娇,双腿一软,吓得瘫倒在地。
四人飞身上马。陈忠身影一晃,拦住马头问:“宋兄要到哪里去?”
宋继儒拱手说:“谣言猛如虎,我交友不慎,已连累妹子不能嫁人,再与你们同行,谣言更像真的了。唉,百口莫辩,还请陈大人见谅!”
陈忠无言以对,李福表情复杂拉开他。张长弓脸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高仙草张张嘴巴,欲言又止。他们眼睁睁看着四人扬鞭策马,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个个沉默不语,神情黯淡转回店内,见顾易之稳坐在一片狼藉里,手拿鸡腿狂吃不误,双手油腻,嘴角肥油直淌。
高仙草怀抱阳春,怒骂:“你还吃?”
顾易之包着满口鸡肉,神情委屈:“我能怎么办?难道上街拉着人,一个一个解释去?”
众人无话可说,眼睛都望向张长弓。
张长弓被看得汗毛直竖,暴跳如雷:“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我从没去过长安,污水从天而降。这事太过蹊跷,宋继儒三月下扬州与我相识,京城里四月份就传出我跟他妹子的谣言。我又不是神仙,吹口气就能让他妹子立马生下孩子。”又抬起一条腿,说:“我就算真想,也有心无力呀!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瘸腿的模样。”
高仙草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你但凡名声稍微好一点,韩家人也没那么生气!”
张长弓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高仙草突然掩面哭泣,跺脚说:“我不管,我要立即出发!”
张长弓连连弯腰,不停作揖告饶:“姑奶奶哟,你宽限我五天,让我稍微处理一下手头杂事。我张长弓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让你比宋继儒更快到达蒲类。”
高仙草放下衣袖,得意洋洋伸出一根手指头,趾高气昂说:“一天!多一天都不行!”
张长弓抓住她的手,强行掰开三根手指,说:“三天!不能再少了!”
高仙草兴高采烈与他击掌,说:“好,一言为定!别忘了要比宋继儒快!”
张长弓露出痛苦表情,叹气说:“你是在逼我铤而走险啊!”
高仙草昂首大笑,露出圆圆的酒窝,调皮冲张长弓眨眼,说:“道路虽险,却能快四五天,划算啊!”
“哼,等你进入沙漠,可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