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我觉得王婆子不行,太奸诈,你之前找她当东西,差的太多。”
黄董氏:“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进当铺就是十不存一。”
“而且我又不想自己去,让人认出我来多丢人啊,王婆子一个寡妇,瞒下点就瞒下点,就当是给她的跑腿费了。”
黄婉贞掀被子的手一顿,“要那么说,你下次当东西找我呗,怎么说我也是你亲闺女,那跑腿费给了我,不比给了王婆子强。”
黄董氏使劲儿戳了下她,“我是缺你穿,还是缺你吃了?看你那小气劲儿。”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好了。
黄婉贞决定,今天找机会带黄董氏去当铺见识一番。
她就不信,真金白银的首饰,换成大洋,斤两还能缺了。
“那个,娘,你去正厅等我会儿,我梳洗一番,就去找你。”
天刚刚放亮,俩人就出了门。
黄董氏连叫黄包车都不敢,还是黄婉贞走到路中间,抬手招了一辆。
“太太,小姐,二位去哪儿啊?”
黄董氏紧紧抿着嘴不说话,黄婉贞:“西街里约翰氏医院,多少钱?”
黄包车夫:“五十个铜板。”
黄婉贞:“太贵了,昨天我坐车才花了二十个铜板。”
黄包车夫:“一个人和两个人哪里能一样?”
黄婉贞皱眉:“这么算的吗?”
黄包车夫:“那当然。”
黄婉贞还想说什么,被黄董氏扯了扯袖子,“算了,上去吧,我出。”
黄婉贞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在自家门口你怕什么?”
转身看向黄包车夫,“我们不坐了。”
黄包车夫摆摆手,“行了,行了,给你们算便宜些,四十个铜板总行了吧,上车。”
黄婉贞不再搭理他,而是冲着不远处的一个黄包车夫挥手。
那车夫二十来岁的样子,很高很壮硕,穿着长袖小白褂,黑色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露出一对‘出号’的大脚,好似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西街里约翰氏医院,多少钱?”
“三十个铜板。”
浑厚的男声响起,让黄婉贞展了笑颜。
“娘,上车!”
“哎!哎!阿祥,懂不懂规矩啊?怎么能抢我的客人呢!”
先前的黄包车夫不干了。
黄婉贞看都不看他,直接扶着黄董氏上了阿祥的黄包车。
阿祥也不言语,直接用他那宽肩撞开了人,扇着一双大脚,向远方跑去。
打一坐上黄包车,黄董氏的嘴就没停过,先是发表了对车资的看法,后又埋怨黄婉贞事多。
“出门在外,省那三瓜俩枣的干什么?平白得罪了人。”
黄婉贞也是个不服输的,反驳的话张嘴就来,“得罪谁了?你认识那人吗?”
黄董氏:“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认识也别得罪他啊,万一他害咱们怎么办?”
黄婉贞:“嗯,我怕他害我,直接换了个车坐,不正好吗?”
黄董氏怒气冲冲的瞪她一眼,“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黄婉贞:“嗯,我什么都不懂,那你干嘛让我陪着去医院,有本事你自己去啊!”
黄董氏音量突然拔高,“我花了钱的,咋地,还没到医院,就想不认账?有本事你给我吐出来。”
黄婉贞并不示弱,“行啊!”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约翰氏医院是美国教会开的,里面都是洋人,说的是洋文,你就是去了,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黄董氏恨恨的把帕子甩到黄婉贞的脸上,“你行,你听的懂?!我就看你一会儿怎么丢人现眼。”
黄婉贞可是经常参加英语角的人,要说专业医学词汇,可能有的不懂,但日常沟通,肯定是没问题的。
“您就等着瞧好吧!”
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多长些能耐,也少受些男人的桎梏。
到了医院门口,黄董氏刚掏出一块大洋,就被黄婉贞攥住了手。
“我来。”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铜板递给阿祥,然后扶着黄董氏下了车。
目送阿祥离去后,才小声提醒黄董氏,“娘,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更何况是咱们两个小脚女人。”
黄董氏望着眼前四层高的西式建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黄婉贞拉着她往里走去,刚到门口,黄董氏就捂着胸口站住了,“这楼不会倒了吧?”
黄婉贞抬头看看,砖混结构,水刷石工艺,“比咱们家的砖木结构要结实的多,倒不了,进去吧。”
黄董氏把半边身子靠在黄婉贞身上,慢步走了进去。
沉稳庄重巨大的拱券,进口的马赛克贴砖,彩色玻璃拼成的花窗,让黄董氏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黄婉贞半扶半抱着她,往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走去。
“您好,我想做放足手术,需要办什么手续吗?”一串流利的英文,从黄婉贞口中吐出。
令黄董氏傻了眼。
她有种身旁的女儿,比对面那奇怪的洋人,更陌生的感觉。
“女士,西外科就行,普通医师两块大洋,主任五块大洋,您看谁的诊?”
黄婉贞毫不犹豫的递上了五块大洋。
洋人接过大洋,递给她一个小木牌,“东走,左拐。”
黄婉贞拿到木牌并没有离开,而是笑着开口道:“我母亲想咨询一些生育问题,主要是关于生男孩和生女孩的问题,咱们这儿有这种服务吗?”
那洋人恍然大悟般的看了一眼黄董氏,笑着对黄婉贞道:“您母亲早该来我们这里诊断的,不过只要还有月经期,就还有希望。”
“我们这儿的利亚姆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但诊费高一点,要十块大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黄婉贞立马侧头用中文道:“娘,要十块大洋,你还要问吗?”
黄董氏小幅度的点点头,“要,我带了三十块大洋,只要能问到怎么生儿子,都花了,我也不心疼。”
“我跟你说,皇帝还在的时候,宫里有生子方子,那是价值千金的方子,十块大洋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