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长辈间的事,我哪里好管啊,再说母亲可是郑家主母,那外室再厉害,也越不过她去。”
郑榆丽梨花带雨的连连摇头,“这么些年,父亲只守着母亲一个人过,突生这种事端,她心气那么高的人,如何受得了?”
“不过几句‘不是’的话,就让父亲对她动了手,您是郑家的嫡长媳,合该去劝谏一下父亲,省得他昏了头,害了母亲。”
黄婉贞的脸蓦地沉了下来,“我还真没听说过,嫡长媳住犄角旮旯的,你们当初嫌弃我的时候,咋没想到我是嫡长媳?现在有事了,倒是想起我来了。”
“不好意思,你们之前没给我那么高的地位,在父亲眼中,我一点分量也无,实在是帮不上忙,你还是去请郑家族老过来主持公道吧。”
郑榆丽心中满是悔恨之意,腿一弯,就想跪下来求黄婉贞。
黄婉贞伸手打断她,“别跪,你们闹了那么多事,早把郑黄两家的交情闹没了,父亲那里对黄家的情分一点不剩,我去了也无济于事。”
“你要不想你母亲有事,还是快去请族老吧,再耽搁下去,你母亲真要被打死了。”
郑榆丽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这一刻心内仓惶,表情无助,要不是念着母亲的安危,她都想一头扎进被子里,不再出来。
这事闹了半个多月,郑濡清如愿以偿,年前把人娶进了门,黄婉贞见了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姣好,温温柔柔,还是个高中生,不知内情的,定会觉得是郑濡清哄了好人家的闺女。
但黄婉贞知道,这女人的肚子里,不是郑濡清的孩子。
她叫李莹莹,是银楼掌柜家的闺女,从小被父亲寄予厚望,可上了高中后,接受了时下新思想,视封建礼教为糟粕,追求自由和爱情。
李莹莹和邻校一个叫陈贵生的男学生相爱了,刚开始还好,后来陈贵生家中遭了难,破了产,李莹莹为了爱情不愿和陈贵生分手,可李老爷不能忍受如珠如宝长大的姑娘,嫁一个穷人。
李老爷的反对,激起了李莹莹极大的反抗,她觉得父亲是老古董,不理解她的思想,李莹莹并没有跟陈贵生分手,相反,她对陈贵生的依恋越来越深。
李莹莹长时间不回家,让李老爷怒火中烧,直接断了她的供应。
李莹莹并没有因为没钱而低头,没了钱她可以不去上学,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陈贵生把她带回了家。
李莹莹的灾难由此开始。
陈贵生家里已经破产,一家六口,租了两间房,陈贵生原本和两个弟弟住一屋,自从李莹莹来了后,他在中间拉个了帘子,和李莹莹住在帘子里。
‘有情饮水饱’的日子并不好过,没了李老爷的反对,俩人间的矛盾频频爆发。
一天,李莹莹终于受不住了,跑了出去,昏昏沉沉间被人撞倒在地,是郑濡清看到后,把她扶到了一旁,是李莹莹主动贴上的郑濡清。
要说郑濡清没把持住,就有些牵强了,他是个旧式男子,没为妻子守身的思想,谁不喜欢年轻崇拜自己的小姑娘投怀送抱呢?
乍见之欢嘛!人一生难免喜欢很多人,秩序崩坏的民国,从小被灌输男尊女卑思想的男人,对多个女人,没任何负担。
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也可以玩男人嘛!李莹莹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
等陈贵生找到她的时候,李莹莹觉得她还是喜欢陈贵生,可陈贵生那个家她不想回,住的太憋屈了,每天还要洗衣服做饭,她从小到大可没受过那么多委屈。
自此,李莹莹化身时间管理大师,直到发现怀孕之后,她告诉陈贵生是他的,陈贵生也觉得该是自己的,毕竟郑濡清比他老那么多,定是没他厉害的。可他不能承认啊!他连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可能再养一个孩子?
他先是侮辱了李莹莹一通,声称要跟她断了联系,过了几天,又去哄骗李莹莹。
反正都怀孕了,郑濡清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李莹莹完全可以凭肚子里的孩子,嫁进郑府,做他正经的姨太太,比这么在外飘着强。这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
黄婉贞吃了喜酒,径直离开了郑府,走到街上,似感慨般转头回望了一眼郑府热热闹闹的门口。
贝满女中期末考试后,给学生放了寒假。
黄婉贞不用去上课,把主要精力放在看铺子和练武上。
一天,秀竹来吉祥堂找她,“你怎么来了?”
秀竹迈着小碎步走到黄婉贞跟前,“二小姐,老太爷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不行了,太太着急叫您回去。”
黄婉贞一听,快步往后院走去,见到堂屋里干活的三个宋家女人,招手喊道,“把手里的活放放,跟我走!”
出了门,黄婉贞拦了辆黄包车,先让宋英上了车,后吩咐秀竹,“你雇两辆黄包车,带她们俩回三塔巷,事情不等人,我先回去。”
说罢,不等秀竹应声,三两步上了黄包车,冲车夫喊,“师傅,三塔巷黄府,麻烦快点!”
黄婉贞在路上,跟宋英交代了些家中的情况,“我祖父一死,族里人难免会闹事,到时候,您和宋林,宋安只需保护我和我娘的安全就好。”
黄婉贞到了黄府,急匆匆穿过两个垂花门,来到了荣养堂。
黄董氏正在院中焦急等待,看见她,脸上惶恐神色稍缓,“我已经派人去叫你二舅了,他那边离着远,估摸着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黄婉贞携了黄董氏的手,往堂屋走,“娘,你别急,咱们坐下说。”
府里下人本来就少,黄老太爷这一遭,弄得连个上茶的都没有,所幸黄婉贞也不在意这些,坐下后直接问,“屋里什么情况了?”
黄董氏用帕子擦擦眼角,“三天不进米水了,今儿个一早,我看脸变色了,估摸着到大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