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做媒”这两个字,何雨柱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丝冰冷的讥诮,悄然滑过他的眼底。又是这套说辞,又是这副“为你操碎了心”的热切模样。上辈子那点窝囊气,还有被这老家伙连哄带骗弄走的好东西,都还历历在目。这老家伙只收东西,不办事,记吃不记打,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毛病。
“三大爷,”何雨柱缓缓放下搪瓷缸子,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您的好意啊,我心领了。”
闫埠贵一听这话音,以为有门儿,眼睛瞬间亮得像俩灯泡,搓着手急切道:“哎,这就对了嘛!柱子,你放心,三大爷给你介绍的,那能差?人姑娘我侧面打听过了,绝对正派人家,长得周正还勤快!你要是点个头,我明儿就跑一趟王大妈那儿,尽快安排你们见个面?”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要傻柱松口,这事儿就算搭上线了。墙角那烟酒……嘿嘿,怎么也得先来点“辛苦费”意思意思吧?老规矩不能破!
何雨柱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闫埠贵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三大爷,您先别急。”何雨柱慢条斯理地说,手指在搪瓷缸子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娶媳妇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我得好好想想。”
他话锋一转,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墙角那堆惹眼的“硬货”,随即又落回闫埠贵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实在”:“再说,您老为了我的事跑前跑后,也不能让您白辛苦不是?这做媒嘛,讲究个礼尚往来,该有的谢媒礼……那可不能少了规矩。”
“谢媒礼”三个字,他咬得不轻不重,眼神却像钩子似的,直直地看着闫埠贵。
闫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卡壳,像是被呛到了一样。他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显然没料到何雨柱会这么直接把“谢媒礼”这茬儿挑明。他干笑两声,连忙摆手,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哎呀,柱子,看你说的!咱们老街坊了,我还能图你那点东西?我是真心替你着急!成不成,看缘分,谢礼什么的,不重要,真不重要!”
嘴上说着“不重要”,可他那双老眼却像长了钩子,死死地粘在墙角那两条烟和茅台酒瓶上,喉结还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手也下意识地搓了搓。
何雨柱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慢悠悠拆开那包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明灭。然后,他故意朝着闫埠贵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醇厚浓郁的烟雾,那独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三大爷,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就先惦记上谢礼了?这可不合规矩吧?”
闫埠贵被那霸道的烟草香气勾得心痒难耐,烟瘾瞬间就被点燃了,眼睛几乎是黏在何雨柱手里的烟上,又控制不住地瞟向那未开封的整条包装,鼻子还下意识地翕动了两下。
何雨柱像是才反应过来,故作懊恼地一拍额头:“哎哟,瞧我这记性!三大爷,光顾着自己抽了,来,您也来一根尝尝鲜?”
说着,递过去一根。闫埠贵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接了过来,动作快得像抢,却没立刻点燃,而是先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那烟草的香气,又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半天烟卷,这才宝贝似的点上,深深吸了一大口,闭上眼,脸上露出极为陶醉的神色:“好烟!真是好烟呐!柱子,你这路子可真野,这种尖货都能弄到!”
吐出一口烟圈,闫埠贵的眼神更加热切地黏在了那未开封的整条烟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何雨柱掐准了火候,继续道:“三大爷,您说得对,我是该成个家了,老大不小了,也得给老何家留个后。”
闫埠贵连忙接口,语气更加热络:“那是那是!你如今这么出息,条件又好,你爹要知道,不定多高兴呢!”
提到何大清,何雨柱眼神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底气:“三大爷,您也知道,我如今是轧钢厂六级厨师,工资不低,外面席面也常做。这条件,在四九城里,想找个称心如意的,眼光自然也得高点不是?咱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就了。”
他没细说家底,但话里的意思却让闫埠贵心里咯噔一下。这傻柱,好像真不是以前那个愣头青了。脑子清楚,条件摆在这儿,还懂得拿捏人了。
闫埠贵定了定神,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保证道:“那是自然!柱子你放心,你三大爷我出马,还能给你找差了?肯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模样人品都拔尖的好姑娘!包你满意!”
何雨柱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露出几分认可:“行啊,三大爷,那这事儿就先拜托您老多费心留意着。要是真能成,这谢媒礼,我何雨柱绝对亏待不了您!”
他故意加重了“谢媒礼”三个字,同时意味深长地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那条烟和酒瓶的方向。
闫埠贵看着那烟酒,仿佛已经闻到了茅台的酱香,尝到了高级烟草的滋味,喉咙又是一阵滚动,连连点头,眼睛里放着光:“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你就等好消息吧!” 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尽快把这事儿“办成”,好名正言顺地把那烟酒弄到手。
就在闫埠贵期待着何雨柱下一步表示的时候,何雨柱指尖的敲击声停下,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一脸热切的闫埠贵。
“不过呢,三大爷,”何雨柱语气转为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找对象毕竟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再说,我这刚从外头回来,人确实累,脑子也乱糟糟的,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思去琢磨相亲见面这些事。您的好意我记下了,就先劳您帮我留意着吧,等我缓过这阵子再说。”
这话听着客气,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兜头浇灭了闫埠贵心里那点火热的期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堆起的“老菊花”彻底蔫了下去,眼里的光也迅速暗淡了不少。心里那点“见面礼”、“辛苦费”的小九九,彻底落空。
“哦,哦……是,是这个理儿。”闫埠贵讪讪地搓着手,强行把僵硬的笑容又挂回脸上,只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勉强,“是三大爷我……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你刚回来累着了。行,行,柱子你先歇着,好好歇歇,不急,不急。”
他嘴里说着“不急”,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又往墙角那堆东西瞟了一眼,那只捆得结结实实的肥鸡仿佛都在咯咯地嘲笑他。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事儿就言语一声啊!”闫埠贵干巴巴地补了一句,转身往外走,脚步明显比来时沉重、拖沓了不少。
何雨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那抹似笑非非的弧度才慢慢敛去,眼神重新变得深邃。老狐狸,还是那个德性,一点没变。不过,这辈子,想再从我何雨柱这儿占便宜,可没那么容易了。
闫埠贵憋着一肚子气,又夹杂着对那烟酒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家。
一推门,三大妈正坐在灯下纳鞋底,头也没抬就问:“怎么样?那小子松口了没?他带回来的好东西,让你瞅见啥了?”
“唉!别提了!”闫埠贵一屁股墩在炕沿上,拿起桌上的粗瓷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水,脸上满是晦气,“那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整个一油盐不进的主儿!”
他把刚才何雨柱那番不软不硬、滴水不漏的话学了一遍,气哼哼地说:“嘴上说得比蜜还甜,说什么心领了,以后少不了我的好处……屁!我看他就是抠门,舍不得那点东西,故意拿话搪塞我!还说什么刚回来累了,我看他精神头好着呢!”
三大妈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皱着眉:“我就说没那么容易吧?他现在是厂里的红人,工资又高,心气儿能不高?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我看啊,这事儿,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