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响警报到现在已经十分钟了，探照灯还是没有看到异兽。
如果这个女人真能感知到异兽，那她至少能感知到四公里之外的异兽。
这可能吗？
一个没有感知也没有远视异能的女人，张嘴就说异兽群要来了，她能靠什么预测？
他傻逼了才会再发讯息。
“我已经发过了，暮城已经收到了。”
他还打算再跟虞芫争几句，但虞芫没耐心听他浪费时间的话了，她直接上前去挟住他，想从他手上把手环夺下来。
带头人连忙躲闪，大喊：“你干什么！”
柳叶青上前去帮忙，从侧面控制住他手臂，强拽住他。
两人配合默契，虞芫五指扣住手环，几乎将带头人的手环强扯下来，疼得带头人滋哇乱叫，连忙喊人。
“你们干什么！居然强抢，快来人来人啊！”
“燕城人就可以不把我们暮城当回事吗，你们这些神经病，你们打算毁了我们卡口的前途吗！”
虞芫骂他：“真让你这么应付事，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前途！”
几个卡口的人见她们把带头人拽住，急忙跑过来阻拦，“都在做什么呀，别动手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有人要来拽虞芫和柳叶青，一直不做声的燕去晚把枪口举起来，对准将要碰到虞芫胳膊的人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
子弹迅猛地从他耳边擦过，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窜进他鼻子里。
他惊惧地看向燕去晚，对方显然不是没打中，而是故意让子弹从他脑袋边擦过去。
一股劲儿从胃里顶到喉咙，心有余悸的感觉甚至让他忽略了左耳的疼痛。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枪，尤其是卡口的人。
他们下意识想拔枪反抗又意识到敌我实力悬殊，再加上对方算得上是使团里的重要人物，一时无措起来。
燕去晚被卡口人的态度弄得有些烦了。
他冷漠道：“是我表现得太好说话了吗，谁准你们对我的人推推搡搡的。”
枪声一响，燕城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几十个人从不同方向鱼贯而出，见燕去晚跟卡口的人成对立姿态，都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一大群聚集在一起，数量上将卡口人员压制得死死的。
带头人一看这阵势，头皮麻了一下。
他这才有点反应过来燕城人要把他这个据点打掉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正如燕去晚所说，他的上司不会因此而为他们出头。
“……都不要冲动，大家好好商量。”
带头人能屈能伸，连忙露出笑容安抚众人，又自己把手环摘下来给虞芫，对她道：“都是误会，我不是不帮忙发，我是不懂你们要发什么讯息。”
“喏，你们自己编辑吧。”
他这副嘴脸跟刚刚反差太大，柳叶青给他翻了个白眼。
虞芫拿着手环左右翻找了一下，愣是没看到发求助讯息的地方在哪，她把手环怼到带头人眼前，也有点生气了，问他道：“在哪发！”
红点已经完全汇聚起来了，像水流向洼地一样朝他们所在地位置注入过来。
她时时刻刻看着异兽群的流动，急得要命。
外围的栏杆才竖起来不到五分之一，连院门口都没挡住，而异兽越逼越近，再耽误下去他们连逃命都没机会。
虞芫把众人哄散，道：“别围着了，都去忙吧！”
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就是异兽马上要来了，本来因为夜晚安静，没有任何异常征兆的卡口人员也都嘀咕起来，猜想她是不是说真的。
但探照灯的探查是最直观的证据。
而且这个检查关卡设在暮城一百公里以外，是囊括在暮城驻军点的搜寻范围的，这附近的土地会被定期检查，清理异兽卵。
他们只有很小的概率会有遭遇大批异兽袭击。
毕竟暮城驻军点的战士也不是干吃白饭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要扛着火枪来一次，异兽卵的存活率一直保持着很低的数据。
异兽即使想要汇聚成群，至少也要有足够的孵化率。
所以就算这位燕城战士说的是真的，大概率也只是一小撮异兽来袭。
手环已经拿到手了，虞芫现在更焦急围栏的事，她扭头对燕去晚道：“监察官，麻烦去督促一下他们组建围栏的速度。”
燕去晚从善如流地去了。
柳叶青对他这么听话有点啧啧称奇，还没来得及感慨呢，就被虞芫点名了。
“叶子跟着去吧，保护一下监察官。”
异兽已经快要到达他们的位置了，这时候不能把燕去晚单独放在外面，柳叶青是速度类，遇到危险拽着人跑也比较方便。
虞芫略扫了眼摆在地上那一扇扇巨型栏杆，心里已经知道他们赶不及了。
她逼问出如何给暮城发送求助讯息后，连发了三条“事态紧急，请速速增援”过去。
带头人一看她发了三条，语气还那么不客气，他气得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请求增援的消息那边已经看到了，而他这边目前为止没有异常，他甚至都有点盼着异兽出现了，不然支援来了却无事发生，他只会被处置。
虞芫把手环扔还给他之后，就跑去外围帮忙组建栏杆了。
这些栏杆又高又重，需要吊车把它们竖起来，底下的人将它们对准地下的插口，这种感觉就像是把U盘怼到电脑上，但更厚重更酥麻。
卡扣吻合的声音像两团羽毛掸子从脖子向耳朵扫过去。
卡口人员里有个身手灵活的，会顺着栏杆爬上去将两扇栏杆连接起来，他身上有两根安全绳，每次轮替安全绳的上下顺序，他都要往下滑一段，解开底下那根的锁扣，再往上爬。
底下的人对准插口时也很麻烦，两边的人要抱着悬空的栏杆，脚蹬在地上奋力地推动调整，好像一群老和尚敲钟。
虞芫力气大，过去帮着拖栏杆的。
他们将栏杆从放置房运到指定位置，车轮滚动的震动感让站在边上的人脚底板发麻。
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检查关卡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是忙碌。
在了望台上用探照灯向外观察的卡口人员随意地掠过前方，被照得发白的土地上空无一物，他正打算把灯转向后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又猛地将灯转了回去。
为什么聚光之外的地方会有隐约的沟壑？
他把灯重新转回去之后就明白了，因为那里已经爬满了异兽，它们的触手拥挤在一起，形成繁复扭曲的深沟。
他惊恐地用灯把四周照了一圈，前方和左右两侧都被异兽包围了。
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了望台上红光闪烁，他嘶吼着催促组建栏杆的众人，“快啊异兽要来了！”
他的吼叫从上空扩散，传到外围时众人还能感受到他发声时的用力。
虞芫直接就让柳叶青把燕去晚带走。
她自己则爬上栏杆进行连接，她爬得很快，绑着安全绳的人举着绳子朝她喊道：“快回来，绳子没绑！”
十五米的栏杆，最高的链接点在十二米处，这个高度已经是四层楼高了，一旦掉下来不死也得残。
虞芫管不了那么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地上还有三扇栏杆没有组装，这个缺口会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白费。
围栏如果不是完整的，那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虞芫能感觉到随着她爬得越高，栏杆的晃动就越大，她听得到底下人的惊呼和劝阻，但她眼里只有那一个个需要掰下来的卡扣。
燕去晚和柳叶青还没走远，听到呼声时一回头就看见她敏捷地爬上了高处。
柳叶青还好，她见惯了虞芫的骚操作，对她的实力很有信心。
燕去晚脸色就白了，他微仰着头，目光一直追随着虞芫的身影，她每动作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提一下。
他不肯回去了，往回走要去等虞芫下来。
柳叶青是见识过异兽攻城的人，她很清楚异兽撕碎一个人就在一瞬间，她怎么可能让在场咖位最大的燕去晚回到外围。
于是她急忙拽住燕去晚，劝道：“监察官，小虞说了让我保护你到房间的，你别往回走了。”
燕去晚躲开柳叶青的拉拽，仍盯着虞芫的身影道：“她没有绑安全绳……”
“放心吧，小虞身手很稳的。”
她再次伸手抓住燕去晚，劝道：“监察官，快走吧，异兽马上来了，别让小虞担心。”
燕去晚看她一眼，问了她一句：“我看起来很没有用吗？”
柳叶青：“……”
性格好难带啊。
这让她怎么回答啊，小虞平时究竟是怎么跟他聊天的……
带头人跑上了了望台，探照灯无论照到哪里都是堆积在一块的异兽群，它们脑袋上的褶皱时不时绽开，不停张合似乎是无数张嘴巴。
带头人头皮发麻，汗毛竖起。
他终于意识到虞芫没有开玩笑，尽管她不是感知类异能，但她的确提前很多察觉到了异兽的靠近。
这个数量的异兽不是他们这几十个人能抵挡住的。
如果异兽突破了他们的防线，在这里产卵，几十人的尸体足以为它们孕育出上千只成年异兽，这对他们背后的暮城来说会是个灾难。
带头人连忙又向暮城发去了求助讯息，向他们报告了目前的情况，并再三催促他们派支援。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虞芫发出去的那三条语气严厉了。
要不是求助讯息也得遵守基本格式，他都想直接发三个急字过去了。
带头人让手底下人继续守在了望台，异兽每推进五百米按一次警报，他自己则狂奔下楼，去仓库拿驱逐弹。
警报声又响了起来，急促的节奏和尖锐的调子让虞芫觉得耳朵隐隐作痛。
这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
还差两扇栏杆没有组装，虞芫已经取代了之前爬高那位兄弟的工作。
时间放慢对自己使用的话可以减缓下坠速度，如果不幸脚滑，她找准机会抓住一节栏杆就可以。
十二米的高度她可以有很多次机会。
即使失手，统统的修复功能也保证了她不会摔残。
她从栏杆爬下来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燕去晚和柳叶青在争执，但她没空管那么多。
所有人都在忙着把下一扇栏杆抬起来勾住吊机，他们要赶往下一个插口把这扇合金围栏组装上去。
警报又响了。
众人都急躁起来。
在统统放出的图像上，红标已经要和绿标重合了，最多五分钟，它们就会涌到检查关卡的大门处了。
虞芫急得叫喊出声：“再快点，围栏组不成功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抬栏杆的战士们憋得满脸涨红，上千斤的重量扛在他们的肩膀和手臂上，警报声仿佛是索命铃，他们拼尽全身的力气只为把抬高的速度加快。
吊机跟栏杆勾上的碰撞声传来，抬栏杆的战士们都松了口气。
虞芫和另一波人赶紧把栏杆对准插口，吊机微微下降，栏杆自身的重量将它怼进插梢里。
她一刻不得停，马上又爬了上去。
黑夜里他们甚至不用探照灯，就已经能够看到异兽堆在朝他们奔过来了。
警报声又响了。
这是最后一次响起了。
下一次就不用再按了，到那时异兽的触手会直接贴到他们脸上，警报的警醒作用已经没了。
虞芫恨不得自己能再多长出两双手，这样她连接卡扣的速度能快一点。
还差最后一扇栏杆，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只弹跳力极佳的异兽蹦高两米弹到栏杆上时，底下帮忙扶住栏杆的人都尖叫起来。
这太突然了，每个人都精神紧绷，纵使知道异兽个体战力很强，也没想到它们能从几十米开外蹦到栏杆上。
虞芫的刀就放在一边，她当机立断斩掉了它的脑袋。
三十一把刀在栏杆间穿梭，死了的异兽触角还缠绕在杆上，它像个破袋子一样挂在栏杆上，内容物淅淅沥沥淌了下去。
已经有人将炮筒塞在栏杆缝隙里朝着异兽堆开炮了。
炸开的火花激起一片嘶鸣。
尽管还差一扇栏杆，但反击也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