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薇垂眸，一阵沉默后问：“教授，您没有提前想到这种情况的出现吗？”
如果有关女神像的事是存在种族争议的，学校作为理论上的中立方真的应该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吗。
果不其然，她听到布兰温教授回答：“我们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所以这份公告迟迟未发。”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但目前看来，这份公告不会修改了，你应该见过弥耳法师了，我们看到了通灵的结果。”
“那一整个商队都是狂热的殉道者。”
“我们不知道他们信仰的是哪位，但我们都认为迪皮姆学院不可能作为中立而存在了。”
当迪皮姆学院作为不依附于任何势力、种族、王国而存在后，它的立场就一直存在争议。
学院的本职作用是教书育人，但作为一个有着不同习俗的种族共存的地方，学院对于“道德”的规范无法得到统一，只有教学的职能毋庸置疑，
当这所学院承担了教学以外的职能，有着各自所属地的学生就不一定是学院的组成部分了。
教授们颁布这个公告的目的便是进行试探，留下能与学院站在统一战线的学生。
这时候俄薇的疑问就变成了：“这份公告基本都是关于异灵的，因为什么导致学院会担心学生中有不同立场的存在？”
如果只是因为异灵，这应该是大陆上的全体生灵共同的敌人。
布兰温教授的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阴影割开了阳光仍旧显出了岁月的痕迹：“你听到了国王最后的那句话，阿拉克里深深崇敬着女神。被利刃捅穿了心脏的雕像并非对女神的诋毁，而是写实的神像。”
饶是不怎么信神的俄薇也在这句话后感到寒颤：“利刃从何而来？”
布兰温教授意念稍动，茶壶便自己飞起为俄薇的茶杯里填上茶水：“利刃从何而来，利刃为何而行，历史已然覆盖了雪地里的痕迹，我们无从知晓。”
“你记得我刚刚说到那些神像都只具备最明显的特征对吧，而事实上这世界上所有的女神像都是一样的，无论雕刻者是享誉盛名的大师还是刚刚执笔的学徒。”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女神曾以肉身降临过世间。”布兰温教授看着俄薇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而喝茶，用尽可能安抚的语气说，“你猜这具肉体现在在哪？”
或者说尸体。
流进食道的茶水索然无味，布兰温教授的办公室位于阳光最盛之处，她却依然感到如坠冰窖的寒冷。
来不及纠结为什么女神的肉身不会化作灰尘这种跨种族的学术性问题了，既然布兰温教授这么问了，就说明她有可能猜的到。
“......我第一次见到艾尔旦同学是在迪皮姆森林。”
“独角兽是女神的爱宠，即使前辈们已经竭力抑制女神的气息，他崩溃时显露出的最深处的本能还是将他指引到了那里。”布兰温教授平静地肯定了她的答案。
俄薇怔了好久才回答：“我以为按照罗莎莉教授的说法，这件事应该和恶魔相关。”
“这两者并不冲突，我们不知道异灵、殉道者是否与女神真的有关，也可能只是有心之人借一个名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我们不敢赌前后的可能性，所以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布兰温教授这才解释了这个公告的目的。
俄薇在离开办公室前最后问了一句：“布兰温教授，您告诉我的这些需要保密吗？”
布兰温只是对她和蔼地笑着：“你可以自由选择，但是记住一句话，‘是信仰造就神明，而非神明产生信仰’。”
时代或许会造就英雄，但浪潮里大多数翻腾的都是普通人，俄薇深知这一点。所以在许许多多的想法被驱散后，她此刻唯一的目标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公告在两天后正式发布，洛里安想要拉着俄薇一起阅读，后者表示自己还要去实验室便离开了。
周围很快涌上其他“追随”她的人，洛里安松开的手却空荡荡的。
俄薇最近太忙了，洛里安能发现她日益加重的黑眼圈和因过分消耗而枯竭的魔核。
俄薇自己给她的回答是，“对不起洛里安，但是我的实力仍然没有达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洛里安不明白她的焦虑，作为一名魔药方向的学生，俄薇在这个阶段已经十分优秀了。
她也隐隐感觉到俄薇想要变强的目的和她不一样。
洛里安天生强大，不断提升自己一方面是不浪费自己的天赋，掌握力量的感受让她欣喜，另一方面只有成为一名强大的魔法师才能保护她所保护之人。
直觉告诉她，俄薇并不是出于此。
仿佛有一座现实的门槛拦在她面前。
洛里安劝不住俄薇停下，想到派西维时却发现也不见他的踪影。
而稍微能跟俄薇说上一两句话的瓦莱丽对于俄薇的状态毫不关心，她们只是单纯的瓜猹友谊。
瓦莱丽作为不通人情的林间精灵，在洛里安提到变化的时候只能想起一点。
“最近的变化？有吗？她不是在正常来上课吗？不过她假期回来倒是变了很多，怎么跟你们愚钝的人类形容呢......用森林之神的话来说，她之前像水上的浮萍，现在却长出了树根。”
公告不出意料地引起了轩然大波，学院甚至不得不暂时停课来回应学生的问题。
“教授，公告上说有异灵出现是真的吗？”
“教授，请问能告知具体的地点吗？”
“不好意思教授，如果异灵真的出现了我需要马上回家，我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
“教授，这件事我已经回信给父母了，国王那里好像还没有消息，容我以贵族的身份再次向您确认。”
这期间恶魔的声音反而是最小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刚被魔王整顿过。
公告里关于女神像的部分最后还是删去了“自行摧毁”的部分，但私底下的恶魔似乎已经划成了很多派，有不少已经离开了学院，他们当然不会像回家的人类一样还来登记一趟。
这一行为已经表示了他们与迪皮姆学院敌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