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的小区门前。
时莱弯下腰,将那颗幽蓝色魂珠捡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
这是游魂所化,以他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彻底将其消灭。
谢灵运说得没错,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抓鬼”,而非“杀鬼”。
时莱回过身,略显得意的看向顾老道,却发现对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失望的摇了摇头。
怎么还不膜拜我啊?
刚才的那一番操作,我可是张作霖过皇姑屯——帅炸了啊!
顾老道眼睁睁地看着时莱将魂珠收入囊中,心中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讨要,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时莱等了会,见老道士还没有动作,蹙眉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你是怎么能看见游魂的?”
顾老道愣了一下,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几颗大枣,低声说道:“就是凭借此物。”
时莱倒是知道,大枣自古就有驱邪避凶的作用。
以前他陪着师父去人家丧礼上做法事,回来就会吃几颗大枣。
他信手拿过来一颗,在衣服上蹭了蹭,丢进嘴里嚼巴嚼巴,又看看左右,好奇道:“这枣子没什么特别的啊!”
顾老道一时语塞,摊开手心,犹豫着是否该将剩下的两颗枣子收回来。
他想了想,解释道:“还需要配合我师门秘法。”
“哦。”时莱把枣核吐出来,点了下头,没再追问。
他有通幽,对这么繁琐的法门并没有兴趣,刚才只是好奇而已。
这时,谢灵运踩着水汽走了过来,目光扫过顾老道手中的大枣,眼眸微抬,淡淡问道:“你是茅君后人?”
顾老道闻言,神色一凛,恭敬地答道:“是,贫道来自茅山宗。”
茅山宗也是道家传统古老宗派之一。
源自东汉,成名于南朝,谢灵运说的茅君就是东汉时茅盈、茅固和茅衷三兄弟,他们在江南句容山修行,所以也叫茅山。
而这一脉的传承,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帝喾时代的仙人展上公。
现代人提到茅山道士,脑海中浮现的往往是英叔的形象。
然而,茅山宗真正耳熟能详的名人,其实还有葛洪和李白。
就是那个带着杜甫遍访天下名山,寻仙人,找仙草,炼仙丹的李白,中途还遇见个流浪汉高适,从春天访到秋天,啥也没找到。
后来杜甫醒悟了,不干了。
顾老道并不清楚谢灵运的深浅,但刚才时莱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在他之上。
听到谢灵运的问话,他极为正式地手掐子午诀,恭敬地说道:“贫道无为道人,见过两位道友。”
谢灵运只是点了点头,时莱微伏一礼,“小道时莱,见过无为道友。”
“时莱?”顾老道有些疑惑,“这是小友的道号吗?”
“我还未传度,这是俗家名字。”时莱坦然答道。
顾老道闻言,心中更加惊讶。
时莱的修为如此之高,居然还未正式传度,让他不禁对时莱的师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他并不想自报家门,便忍住了追问的冲动。
别说师门,他连道名都没说。
道士有道名和道号之分。
道名是拜师时师父所赐,会按照道观的传承论资排辈。
行走江湖,人心叵测,为了不给道观招惹是非,以前的道士是不会轻易把道名公之于众,免得给师门引来灾祸,自称都是道号。
道号可以自起,后缀都是某某道人,某某山人,某某散人。
敢自称先生、真人的少之又少,《太上八素真经》说,先生、真人,随师所命,朋友所荐,乃得称之,未经表奏,不得妄称。
所以,不管信众如何称呼时莱为真人,他是不能自称的。
而某某子、某某仙子这样的的称谓,大多数是全真教。
全真守戒,初真十诫,中级戒三百大劫,天仙戒二百七十戒,只有过了天仙戒,才有资格在道号后面带子。
顾老道心中暗自猜测时莱的身份,忽然想起他之前提到“没事可以看看直播”。
难道这位小道友在网络上很出名?
直播倒是听说过,但以往认为会扰乱道心,因此从未关注过。
此时想要打开手机查看,却不知该如何操作。
“唉!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顾老道心中感慨。
时莱见顾老道讳莫如深,本想再问问游魂的事情,但见对方没有多谈的意思,便也懒得开口。
此时,天上依旧飘着细雨,时莱向顾老道告辞后,便陪着谢灵运朝家走去。
顾老道呆立在雨中,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口粗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
这个鬼魂他已经追踪了许久。
以他的修为,别说厉鬼,就连道行稍深的小鬼都难以对付。
这次能寻到这只游魂,纯属机缘巧合。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鲍燕青带着男友“打野”,竟将鬼魂带回了家。
顾老道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重新确认了鬼魂的踪迹。
没想到,仅仅一周的时间,这鬼魂竟实力大涨。
今天若不是时莱及时出现,他恐怕性命难保。
“罢罢罢,救命之恩,又怎能再妄图谋夺魂珠?”顾老道心中叹息,摇了摇头,转身脚步沉重的离去。
回到家中,时莱将魂珠取出,放在桌上,问道:“这个该如何处理?”
谢灵运掏出手机,正准备追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魂珠,淡淡道:“可以送去城隍庙,自会有鬼差将它抓回地府;也可以带回道观镇压,不过那样的话,它就会魂飞魄散。”
时莱点了点头,正思索间,谢灵运又补充道:“不过,茅君一脉有神鬼修行之术,那个老道士大概是想用这鬼魂来提升修为。”
......
山脚下,榔坪村。
雨还未停,地面上积了不少水坑。
米小满撑着小花伞,穿着小雨靴,在水坑里蹦蹦跳跳。
一个人玩了会,觉得没趣,她跑到米三斗面前,摇了摇他的腿,“爷爷,能给我五毛钱吗?”
米三斗正在劈篾条,听到孙女的话,笑呵呵地停下手中的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递过去,叮嘱道:“少吃点糖,烂牙齿。”
“知道了!”米小满脆生生地应着,搂住米三斗的脖子,甜甜地说道:“爷爷,你真好!等我长大了,赚好多好多钱孝敬你。”
米三斗枯树皮般的手在米小满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
他低声说:“等你长大了,爷爷就不在了。”
“不会的!”米小满大声喊着,“妈妈说你是老不死。”
米三斗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僵硬。
他揉了揉米小满的脑袋,无奈地苦笑,“去吧,去吧,去买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