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站在酒店大堂的员工通道出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制服的衣角。深蓝色的套装熨烫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崭新的实习生名牌，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只扑腾的小鸟。
“第一天上岗加油啊，Elsa。”hRAmy亲切地鼓励道。在办理入职的时候明汐见过她，人又漂亮又亲和，还是这几天岗前培训的老师之一。
“嗯，我尽力。”明汐点点头，声音比想象中还要轻。
穿过长长的没有一个窗口的地下走廊，明汐被带到了前厅咖啡区。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木质桌椅镀上一层金边。咖啡机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淡淡的奶香。几位穿着考究的客人正低声交谈，银质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嗨，Elsa，来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快步走来，胸牌上写着“Emily-前厅领班”。
岗前培训这几天明汐已经见过了这位领班，但还没有说过话。
Emily上下打量着她的工服穿着——没出错，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别紧张，跟我来。”
咖啡区比明汐想象中要繁忙得多。三台造型复杂的咖啡机排列在吧台后方，各种颜色的按钮和指示灯让她眼花缭乱。收银台上摆着一台收银机器，但看起来和明汐在实训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我们的工作区，你主要负责咖啡制作和点单结账。”Emily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然，一开始会有人带你。”
明汐点点头，眼睛却盯着那台最显眼的咖啡机。学校实训室里那台老式机器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像是古董。她曾在课本上见过这种型号——全自动意式咖啡机，价值超过五万。
“Judy！”Emily朝吧台后方喊道，“新人交给你了。”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抬起头来，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来啦！”
Judy瘦高的身形明汐很是羡慕，她优雅的走到明汐面前，伸出手：“我是Judy，在这里工作两年了。你是Elsa吧？别担心，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先干活，等你熟悉了，就可以独立当班了。”
明汐握住那只温暖的手，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里，Judy带着明汐熟悉环境。咖啡豆的种类、牛奶的温度、糖浆的配比......信息量之大让明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更可怕的是收银系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选项让她想起大学里学得开房系统简直像是儿戏。
“客房签单按这个键，会员折扣在这里输入，如果是协议公司客户还需要扫描他们的电子卡......”Judy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账单不断变化。
明汐拼命点头，大脑却已经超负荷运转。她赶忙在工作笔记本上记下步骤，字迹因为紧张而歪歪扭扭。
“别担心，”Judy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第一天都是这样的。林姐让我先带你三天，慢慢来。”
上午十点，咖啡区迎来了第一波客流高峰。明汐站在Judy旁边，看着她如何同时应付三桌客人的点单。Judy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边微笑着回答客人的问题，一边在收银系统上快速操作，还能抽空给明汐解释步骤。
“7号桌要续杯，记得先确认房号。”Judy将一张房卡递给明汐，“你去试试？”
明汐的心跳陡然加速。她接过房卡，走向那对正在看报纸的外国夫妇。
“您好，请问是要续杯吗？”明汐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的，一杯美式，一杯拿铁，都加一份浓缩。”女士微笑着回答。
明汐僵硬的点点头，快速回到了吧台。她手忙脚乱地操作咖啡机，差点把牛奶打翻。更糟的是，当她试图在系统上操作续杯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红色警告框
“怎么了？”Judy凑过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明汐指着屏幕，脸颊发烫。
Judy快速按了几个键：“没事，只是房卡需要重新刷一下。你去拿一下好吗？”
明汐小跑着回到7号桌，尴尬地请求再次使用房卡。当她终于完成这单简单的续杯服务时，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快到午餐时间时，客人都选择去二楼的餐厅用餐，咖啡区和对面的茶吧就显得清闲不少。
这时，中午班的同事来了，她一看到明汐就笑嘻嘻的前来打招呼：“嗨，你是新来的吧。”一位和明汐工服不同的女生走到了明汐面前。
“嗯，你是？”
“我来这边已经实习三个月了，叫我hebe。”
“你好，我叫Elsa。”
“你从哪里来，也是实习生吧？”hebe上下打量着明汐。
“我......我来自内蒙古，你呢？”面对hebe流利的北京话，明汐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家乡。
“哦，我是哈尔滨的。”
“啊，那你北京话说得真好？”明汐诧异。
“哈哈，跟这边老员工学得呗，你挺多了，也学会了。”hebe大大咧咧的样子让人很有好感。
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吃午饭，明汐跟着Judy一起打了卡，来到了地下二层的员工食堂。
别的不说，酒店的员工餐给了明汐留下来的动力。糖醋里脊、油焖大虾、西红柿炒鸡蛋、麻婆豆腐、蚝油生菜、蒜蓉粉丝......还有各色的主食和汤品，每天不重样，让明汐饥饿的肚子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安抚。
下午的培训更加深入。Judy开始教明汐使用酒店的管理系统处理不同类型的结账。住店客人、会员客人、协议公司客户、普通散客...每种客人的结账流程都不一样，有的需要刷房卡，有的要输入会员号，还有的需要主管授权。
“最复杂的是协议公司客户，”Judy指着屏幕上的一长串选项，“他们有的可以签单挂房账，有的只能记在公司账上月底结算，还有的限制消费金额......”
明汐盯着那些不断跳出的子菜单，感到一阵眩晕。她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但脑子里的信息却像打翻的拼图，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要不要试试看？”Judy突然问道，“现在客人不多，你来处理下一单？”
明汐的喉咙发紧：“我...我怕出错。”
“怕什么，我就在旁边。”Judy拍拍她的肩膀，“实习生就是来犯错的，不然怎么叫学习呢？”
就在这时，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向收银台。明汐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您好，需要结账吗？”
“是的，房号1823。”男士递过房卡。
明汐接过房卡，手指微微发抖。她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房卡放在读卡器上。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客人的姓名和房间信息。
“请问您是用房账结还是单独支付？”明汐问道，声音比想象中稳定。
“挂房账。”
明汐点击了“房账结算”选项，然后愣住了——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不同的子选项：普通房账、协议公司房账、VIp房账。她完全记不清该选哪个。
汗水顺着背脊滑下。明汐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Judy，后者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客人类型。”
明汐这才注意到屏幕右上角有个小小的“VIp“标志。她如释重负地选择了VIp房账，系统自动生成了账单。
“请您在这里签名。”明汐将电子签名板递给客人。
当客人离开后，明汐长舒一口气，差点瘫在椅子上。
“看！你做到了！”Judy欢呼道，“第一次独立结账成功！”
明汐摇摇头：“要不是你提示，我又要搞砸了。”
“但你知道看客人类型了，这就是进步。”Judy认真地说，“明天会更好，后天会更好，一周后你就会嘲笑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紧张。”
下班前，Emily过来检查明汐的学习情况。Judy兴奋地汇报了明汐下午的“壮举”，Emily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嘛，第一天就能独立结账了。”Emily的语气比早上柔和了许多，“明天Judy会教你更多咖啡制作的技巧，别迟到。”
明汐收拾着自己的物品，疲惫却莫名满足。当她走出员工通道时，夕阳正将酒店玻璃幕墙染成金色。第一天比她想象中艰难，但也比她预期的更有希望。
她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酒店大楼，明天，又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