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你先停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吃完了饭,方信就在小方桌上摊开稿纸,开始进行翻译工作。
小芳也乖巧的在他的旁边坐下,打开她的课外读物,学着哥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开始自觉的学习。
杨湘宁收拾好了碗筷之后,看看屋里屋外也没有多少事了,就悄悄走到方信的背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方信正全神贯注的写作着,时而凝目思索一下,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稿纸,反复确认确保没有一丝疏漏之处。
这本英文书并不算厚,里面的专业性术语方信都会,也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词语,因此翻译进行的非常顺利,
今天赶的稍微快一点的话,就能完成收尾了。
不过方信也不敢大意,对自己提出了高标准严要求,力争把这第一份工作不仅做的合格,而且还要完美,这样才能给县里文化局那边留下良好的印象,为以后更大的拓展打下基础。
看到方信没有回答,杨湘宁又轻轻说了一声。
方信这才听到了,不禁一怔,暂且放下笔,半扭过头,疑惑的看着杨湘宁:“啥事?”
杨湘宁细声细气的说道:“既然大队里让我当了妇女主任,我要不干点啥,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我想出去走访几个贫困户,你看怎么样?”
“行啊,这是好事啊,”
方信一听就笑了:“多了解群众的疾苦,为群众排忧解难,这才是人民的好干部嘛。”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高的觉悟啊?”
得到方信的鼓励,杨湘宁脸上一红:“我就觉得,干部就要做点事,要不然会被大家骂的。”
方信点头笑道:“去吧,我支持你!”
“嗯,那好,我就出去走一走,一会就回来。”
杨湘宁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哎,等一下,”
方信忽然叫了一声,
杨湘宁马上停住:“还有事?”
方信眨眨眼想了想,对杨湘宁说道:“出去你看着点,要是再碰到那父女俩,你就躲着走,别跟他们照面。”
“这个我知道,不会跟他们闹起来的。”
杨湘宁忍不住捂嘴一笑:“也不知道他们跟奶奶闹成什么样子了,你那一招真是太损了,说不定奶奶以后更生气了。”
“嗐,不管她。再敢跟我闹事,我还办法治她,早晚给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方信不在意的摆摆手:“快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嗯,”
杨湘宁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家门。
村中央的小广场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趁着中午打水的群众还在从外村络绎不绝的赶过来,
杨湘宁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许多人马上开始交头接耳,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都在议论些什么。
对于这种场面,杨湘宁早就已经习惯了。
在被方信带回家之前,几乎每天她只要一露面,遭受的都是这样的冷暴力,人言可畏,如果不是方信,就算她没被恶徒害死,早晚也会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
当下杨湘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避过众人的目光,快速从人群中穿过去。
隐隐的,耳边听到一些压低声音的议论:“就是她家的男人,硬生生让三郎村的老张从方老太手里夺回了八百块钱……”
“啧啧,不简单啊,铁公鸡也能被拔下那么大一撮毛?她家男人是个狠角色啊……”
“岂止啊?她男人还是方老太的孙子呢,啧啧,你说说这事给闹的……”
“是吗?快展开说说,方老太是怎么把她孙子逼的反目成仇的?我就爱听这种事……”
发现这次的矛头并没有冲着自己,杨湘宁的心情好了许多,
听着众人议论的内容,杨湘宁又忍不住想要开怀大笑,
赶紧把头再低一下,加快脚步远远离开这群人。
往东边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正在一棵大树下面的石头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张地瓜面煎饼,正啃的津津有味。
杨湘宁走到他的面前,略一打量,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孩子也就八九岁,脸上脏的几乎看不出底色了,双手也黑乎乎的,冻的全都肿了,就像两只胖乎乎的熊掌,
身上穿着一件黑乎乎的破棉衣,尽管已经布满了补丁了,还是有多处破棉絮露在外面,衣服的下摆一直遮住了膝盖,显得有些滑稽。
男孩也看到了杨湘宁,向她露出一脸憨憨的笑容,握着煎饼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看着他的样子,杨湘宁心中浮起一丝伤感。
这个男孩先天智力有点缺陷,都快十岁了还不识字,说话举止也很不利索,
他的父亲早几年前就去世了,只留下她娘拉扯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
杨湘宁柔声问道:“于大毛,你娘呢?你怎么跑外面来了?不怕冷吗?”
“我娘,摊煎饼,摊了俩,我吃了俩……就把我,赶出来了……”
于大毛憨憨的笑着说道。
“那你不冷吗?”
“冷……屋里也冷……”
杨湘宁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轻叹一声,从大毛身边绕过去。
大毛身后有一堵破败的土墙,不知多久以前就倒塌了半截了,墙下堆着乱七八糟的石头,一扇木门孤零零的竖在中间,风一吹就吱嘎吱嘎的响。
杨湘宁从木门里直接走进去,里面有一间低矮的小土屋,看上去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白天的,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单从外面看,甚至比方信一家被赶出来所住的茅草团瓢屋还要糟糕的多。
“大毛他娘,你在吗?”
杨湘宁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谁呀?”
里面传出一个疲惫的女声,随后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