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青砖地上积着三指深的雨水,映着姚擎戈手中金错刀的寒芒。
刀脊龙鳞纹在火把下泛起碎金,刃口错金篆文\"斩尽人间不平事\"渗着血珠,一滴滴砸碎水中倒影。
\"金错刀饮了御史台的血,师父该骂我糟践宝贝。\"姚擎戈甩落刀上残血,抬脚碾碎脚边半块工部腰牌。
沐月扯断佛珠上缠着的半截手指,菩提子滚进血洼:\"令师若知你拿金错刀劈柴般砍弩机,怕是要从剑冢里爬出来。\"
东南角楼忽起三声鹧鸪啼,短促如刀刮骨。
姚擎戈瞳孔骤缩——这是东海暗桩的示警,雨夜鹧鸪非死即伤。
刀鞘横拍沐月后腰,和尚旋身刹那,三支透骨箭擦着僧袍钉入砖墙。
箭尾雕翎泛着幽蓝,分明淬了北漠狼毒。
\"工部连'鬼鹧鸪'都驯熟了?\"姚擎戈冷笑腾空,金错刀卷起雨幕如瀑。十八道黑影自檐下翻出,弯月镰刀划破雨帘,刃口竟刻着军器监流水字号。
沐月佛珠甩出北斗阵,七颗菩提子嵌进飞镰机簧:\"拓跋氏把血狼卫送进京,世子的面子比传国玉玺还金贵。\"
刀光忽如惊龙摆尾。
姚擎戈想起赵凌峰赠刀那日,老头将刀抛给自己,\"此刀饮过匈奴王血,斩过楼兰妖僧,今日传你,不是让你当供品。\"
\"老家伙总说我配不上金错刀。\"姚擎戈旋身劈开两柄弯镰,刀气凝成金色弧光,\"今夜就让这群蛮子看看,赵凌峰的徒弟怎么用刀!\"
血狼卫首领突然扯开皮甲,露出烙着狼头的胸膛。
金错刀距他咽喉三寸时,那人竟张口咬住刀尖——狼毒涎水顺着错金纹蔓延,刀身瞬间黑了大半。
\"金错刀废了!\"血狼卫狞笑,却见姚擎戈翻腕振刀,黑气倒灌入他七窍。
北狄汉子眼球爆裂前,听到最后一句嗤笑:\"师父教的第一课,就是怎么用刀毒喂狗。\"
子时三刻,皇城角楼。
姚擎戈刀尖挑着块青铜兵符,符上北狄狼头咬着工部火印:\"军器监用大姚炉火给拓跋氏铸兵符?徐达说的没错,这京都当真烂到根了。\"
沐月摩挲佛珠上新添裂痕,忽然甩向西南夜空。
菩提子撞上飞檐,炸出一团青烟,有个灰影鹞子翻身坠下。
\"跟了半宿,不累么?\"姚擎戈金错刀插在瓦缝,震得整片屋脊簌簌落灰。
灰衣人扯下面罩,竟是日间所救的绿裙女子。
她腕间银铃轻响,掌心托着枚青蚨铜钱:\"东海云栖岛虞清欢,见过少主。\"
姚擎戈刀锋忽抵她咽喉:\"徐达说东海旧部早散了。\"
女子脖颈微仰,露出玄鸟状朱砂痣:\"二十年前玄鸟卫护送王妃出京,在落雁峡遭伏,活下来的不过七人。\"
她指尖轻弹青蚨钱,铜锈剥落处显出靖南王徽记,\"其中有个使双刀的少年侍卫,后来成了世子的刀术师父之一。\"
金错刀嗡鸣骤响。
\"赵凌峰是玄鸟卫?\"姚擎戈眼底寒芒暴涨,刀尖挑开女子衣襟——锁骨处玄鸟刺青振翅欲飞,与母亲画像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骤有箭雨破空!
虞清欢旋身甩出银铃,七十二枚铃舌竟化作牛毛细针。箭矢当空爆成木屑,暗处传来重物坠地声。
\"三皇子的黑羽卫。\"她足尖挑起半截弩机,转轮处工部监印犹新,\"世子可知,今日对阵的是三皇子?”
虞清欢忽然解开绿衫,脊背露出整幅刺青:东海波涛间,九艘艨艟斗舰破浪而来,舰首玄鸟旗与靖南王徽交相辉映。
\"玄鸟卫残部仍在东海,只等世子执掌虎符。\"她将青蚨钱按进姚擎戈掌心,铜钱边缘弹出三寸薄刃,\"但如今京都,有人不想让您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话音未落,整座角楼突然震颤。
十二架床弩自护城河岸升起,弩机转轮声如饿狼磨牙。沐月佛珠尽碎,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当空布下罗汉阵:\"工部尚书好大手笔,连守城弩都搬来了!\"
姚擎戈金错刀归鞘,突然扯断腰间玉带。镶金玉扣弹开,露出半枚虎符——与虞清欢手中青蚨钱严丝合缝。
\"老赵头说,这刀缺个开锋的契机。\"他咬破指尖在刀身一抹,错金篆文突然渗出血光,\"今日便用三皇子的血,祭我母亲在天之灵!\"
刀出如龙,整座角楼轰然崩塌。尘烟中金芒暴涨,竟将十二架床弩尽数腰斩。
弩机残骸间,工部尚书公子裤裆湿透,手中还攥着半块北狄狼符。
虞清欢银铃索缠住他脖颈:\"说!二十年前落雁峡埋伏,除了工部还有谁?\"
\"是...是...\"公子哥喉头咯咯作响,忽有袖箭自他后颈穿出。
沐月佛珠晚到半步,只击落半截蛇形箭尾。
姚擎戈金错刀挑开尸体衣襟,心口处烙着三瓣梅印——那是皇后母族的暗记。
\"好得很。\"他甩落刀上血污,望向皇城方向,\"沐月,明日早朝,借你袈裟当战袍如何?\"
骤雨初歇,阳光刺眼,照得金错刀上血痕宛如游龙。
虞清欢望着青年侧脸,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单刀赴会的玄鸟卫统领——原来冥冥之中,宿命早写下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