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年轻男子,原本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口。就在这时,兰儿的话语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注意力。他的动作瞬间顿住,手指还停留在袖口的位置,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片刻后,他缓缓地转过身,动作有些迟缓,仿佛还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众人交谈的方向,眼神中原本的漫不经心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与专注。他的耳朵微微竖起,下意识地倾听着众人的对话,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字眼 。
众人听闻兰儿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惊讶之色如涟漪般在面庞上层层漾开,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黑衣男子更是震惊得呆立当场,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拢,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就在兰儿说见过花巧的话语落下之时,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倾听的年轻男子,像是被什么触动了神经,猛地快步走上前来。他微微俯下身,目光紧紧盯着兰儿,眼中满是探究,急切地问道:“你见过这妖物的真身?你不怕吗?”
兰儿一听这话,原本纯真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小嘴不满地嘟着,像是鼓起的小包子,反驳道:“什么妖物,那是花巧。” 在她心中,花巧是最亲密的伙伴,绝不是什么妖物。
年轻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调整语气,脸上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放低声音,轻声问道:“你见过花巧?” 试图挽回局面。
然而,兰儿却像是赌气一般,不再理会他,只是微微低下头,满眼疼惜地看着受伤的花巧,小手还不时轻轻抚摸着花巧的身体,仿佛在给予它安慰。
年轻男子顿时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奈之下,只能讪讪地退到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确实是这花巧救了这女孩儿不假。”
黑衣男子听到这话,急忙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急切,对着年轻男子说道:“还请上官告知实情。”
年轻男子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他微微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花巧不知道是何缘由来到你的家中,但是她救了令嫒,所以令嫒的气疾才能好转。”
黑衣男子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满心不解地问道:“花巧为何要救我女儿呢?“他顿了顿,满脸忧伤地继续说道:”既然花巧能治好我女儿,为何不能救治我夫人呢?”
年轻男子闻言,微微低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思索,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就在这时,兰儿抬起头,看着父亲,轻声说道:“花巧告诉过我,那是因为之前花巧受伤,阿娘在小时候救过她,她回来报答阿娘的。”
原本众人各自心怀思绪,或是沉浸在对花巧身份的猜测中,或是疑惑于这场奇异事件的前因后果。可就在兰儿那清脆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向她。
年轻男子原本还在为无法回答黑衣男子的问题而暗自思索,听到兰儿说话,手中下意识地停止了小动作,目光猛地投了过去,眼中满是探寻的意味,似乎想从兰儿接下来的话语中,挖掘出更多关于这妖物的隐秘。
而黑衣男子,在听到女儿声音的那一刻,眼眶瞬间泛红,双腿一软,缓缓蹲下身子。他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生怕惊扰到女儿,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撼得脚步虚浮。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兰儿,双手微微颤抖,缓缓抬起,想要触碰女儿却又有些犹豫。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兰儿,你说的…… 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脸上满是震惊与感动,那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经历的心疼,也是对花巧报恩之举的动容 。
兰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恰似春日里翩跹的蝶。她微微仰起头,眼神中满是纯真与依赖,静静地看向父亲,嘴角轻轻上扬,绽出一抹甜甜的笑,声音软糯,乖巧地回道:“嗯,兰儿相信花巧的话。”
黑衣男子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那你阿娘的病,花巧怎么没有治好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女儿,仿佛要从她的回答里找到这些年心底困惑的答案。
兰儿抬眸,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与父亲对视着,轻声说道:“花巧说过,她的能力只能救一个人,是阿娘让她救的我。” 说罢,她的神情陡然黯淡下来,像是被一层阴霾笼罩。
她缓缓低下头,细碎的发丝垂落,只能听见她继续小声呢喃:“我倒是希望花巧救的是阿娘,若是如此,阿爷就不会像变了个人一样了。” 声音里满是孩子的懵懂与失落,还有对过去家庭圆满的深深怀念 ,那轻轻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缓割着黑衣男子的心。
黑衣男子听到女儿这番话,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猛地一震。他的眼神瞬间空洞,呆呆地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与痛苦交织的神色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干涩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抱住女儿,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微微颤抖着,仿佛承载着这些年所有的悔恨与思念。
良久,他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地面上,转瞬即逝。再睁开眼时,眼神里满是自责与悲伤,他缓缓蹲下身子,将女儿轻轻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懊悔:“兰儿,是阿爷不好,阿爷这些年……”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抽噎打断,他紧紧地抱着女儿,像是抱住了这些年失去的一切,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把所有的愧疚与疼爱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给女儿 。
兰儿被父亲紧紧拥入怀中,那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却让她积攒许久的委屈与思念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初只是小声地抽泣,泪水悄然滑落,打湿了父亲的衣衫。可随着情绪的宣泄,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中满是对母亲的思念,对曾经幸福家庭的怀念,以及对父亲这些年变化的委屈。
周围的众人,都被这对父女之间浓烈而真挚的情感深深感染。凤鸣和凤锦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动容。年轻男子原本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丝不忍,微微别过头去,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眼中的触动。
黑衣男子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待兰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才缓缓松开怀抱,双手扶着女儿的肩膀,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轻声问道:“兰儿,花巧是如何治好你的呢?” 他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好奇,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萦绕了许久,此刻,他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
兰儿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身躯和起伏的心绪。她轻咬下唇,眉头轻皱,小脑袋微微低垂,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后,缓缓开口说道:“兰儿也不太清楚,花巧没有和我讲过具体的办法。那时,我就瞧见有一个亮着五彩光芒的东西,像一颗会发光的星星,从花巧的身体里飞了出来,然后直直地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打那以后,我的病就开始慢慢好了。”
青鸟听了兰儿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和自己心中猜想的一样。
年轻男子听闻此言,神色骤变,立刻俯身蹲下,动作干脆利落。他伸出手掌,在兰儿身前缓缓停顿了片刻。旋即,他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与感慨,说道:“原来如此,花巧竟是用自己的内丹,保住了令嫒的性命。如此一来,便难怪只能救治一人了。”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随即转向地上那只气息微弱的猫儿,微微摇头,忍不住感叹道:“若是这只猫儿救不回来,怕是……” 话语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担忧。
黑衣男子心思敏锐,瞬间捕捉到年轻男子话中的蹊跷,心急如焚,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若救不活花巧,便会如何?” 他的眼神中满是焦虑,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若花巧死去,内丹便会破裂,随后便会消散,自然也就没有救治的功效了。”
黑衣男子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眼瞪大,满是惊恐与慌乱。他急忙转身,看向青鸟、凤鸣和凤锦三人,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近乎哀求地问道:“那,那花巧现在如何,可能治好?”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满是迫切的期待。
青鸟看着黑衣男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眼下,花巧的外伤算是处理好了。只是在下听闻,妖物一类受伤,便会灵体不稳,生死皆在一线间。若要彻底治好,就要拜托这位上官了。” 说罢,青鸟伸出手,手指稳稳地指向年轻男子,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汇聚过去 。
黑衣男子听闻青鸟所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急如焚,脚下步子踉跄着便冲向年轻男子。还未等年轻男子反应过来,他便 “扑通” 一声双膝跪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引得周围人一阵惊呼。
年轻男子见状,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扶起黑衣男子,口中急切说道:“快快请起,这是做什么!” 然而,黑衣男子却死死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年轻男子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上官,可要救救我女儿,只要能救好我的女儿,无论是什么要求,我许仲平都愿意答应!哪怕要我散尽家财,赴汤蹈火,我也绝无二话!” 他的额头紧贴着地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地面的尘土。
年轻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脸窘迫,他的双手还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救治方法,可又实在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慌乱之中,他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青鸟,急切问道:“小郎君知道的不少嘛,不知道你是从何处知晓这救治方法的?”
青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我也是偶然间在乡间听到一位老道士所言,起初我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凤鸣和凤锦正紧紧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警告:“若是师父听到你说他是老道士,有你好受的!” 青鸟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那道士说,有一种符咒,叫…… 叫锁灵符,可固定住灵体,使其不致飞散。”
年轻男子闻言,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认知里,锁灵符向来是用来锁住邪魅妖物、防止其逃脱的,从未听说过还能用来治疗灵体,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虑:“到底该不该相信此人的话呢?若是依他所言,最后却治不好,我又该如何向眼前这位心急如焚的父亲交待?”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那小郎君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许仲平身旁,微微皱眉,轻声说道:“大伯,你别为难上官了,那符咒哪能随便借的。万一一会儿上官说他忘了带,你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周围的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道道目光投向年轻男子。就连那三个异国人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年轻男子指指点点,眼神中满是好奇与疑惑 。
年轻男子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身侧紧握成拳,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被架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许仲平那满是泪痕与哀求的面庞上,那绝望又期盼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钩子,狠狠揪住了他的心。再看向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和交头接耳,让他愈发觉得窘迫,仿佛自己成了这场闹剧的焦点,被架在火上炙烤。
“罢了罢了!” 年轻男子在心底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决绝。他缓缓抬起手,动作迟缓地伸进怀中,手指在摸索间微微颤抖。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万一这符咒根本没用,自己岂不是成了众人的笑柄?可眼下这情形,若是不拿出符咒一试,又实在无法向众人交代。
犹豫再三,他的手终于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锁灵符。符咒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晃动,他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忐忑,更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起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那就试试这锁灵符吧!” 说罢,他紧紧攥着符咒,仿佛握住了所有的希望 。
青鸟站在一旁,神色看似平静,可内心却如同翻涌的潮水。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将来在长安便会引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纠葛,那往后的查探,便会像一张无形的网,绊住自己的手脚。这让他对暴露身份这件事避之不及,毕竟还是低调行事为好。所以,才故意引出这关于锁灵符的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年轻男子身上,才有了眼下这看似有些 “捉弄” 意味的局面。
他看着年轻男子那副窘迫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歉意,可更多的还是无奈。“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年轻上官。” 青鸟在心底默默念叨,“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委屈委屈你了,待此事一了,将来,我定会找机会向你赔罪。” 他暗自下定决心,目光又转向别处,试图装作若无其事,融入这混乱的场景之中 。
许仲平的目光自年轻男子伸手入怀的那一刻起,便紧紧追随,眼中满是急切与期待。当那张符咒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符咒与他平日里所见的大不相同,尺寸大了许多,样式也显得格外古朴神秘,边缘处的符文似在隐隐闪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这…… 这要如何使用呢?” 许仲平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对未知的忐忑与对女儿救命希望的珍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年轻男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年轻男子此刻骑虎难下,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走到猫儿身前。他的双腿微微弯曲,调整好姿势,神色凝重地抬起右手,捏起剑指。指尖在符咒上轻轻一划,那符咒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嗖” 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般迅速飞向猫儿。
符咒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稳稳地将猫儿的身躯裹住。一时间,符咒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原本黯淡的猫儿在这光芒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愈发清晰。光芒闪烁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被符咒笼罩的猫儿,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微风拂过的沙沙声 。
青鸟眼见符咒稳稳裹住猫儿,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忙不迭地开口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和那老道士说的一模一样,这般包裹着,五日之后揭掉便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笃定,仿佛真的对这符咒的效用了如指掌。
年轻男子听闻是五日之后才见效果,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放松,心里暗自庆幸还有这几日缓冲的时间。他的肩膀微微下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抬手轻轻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冒出的细密汗珠。
许仲平激动得眼眶泛红,几步上前,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激与哽咽:“多谢上官!请您一定要留下姓名,他日许某定当重谢,无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眼神中满是诚恳与坚定。
年轻男子连忙摆手拒绝,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而已,怎能受此大礼。” 他微微侧身,神色间有些局促,“这也是众人一同出力,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试图转移许仲平的注意力。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被符咒包裹的猫儿身上,眼中满是关切与期待,那一道道目光里,都传递着祝愿花巧早日康复的心意。许仲平随身带来的仆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纷纷快步上前,对着自家阿郎拱手祝贺,声音此起彼伏:“阿郎,这下娘子和花巧都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年轻男子站在一旁,神色复杂。他心里清楚,以往面对邪魅妖物,秉持的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可如今却参与救治了一只妖物。他的同伴们投来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解,他微微低下头,避开那些莫名的目光,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片刻后,年轻男子挺直腰杆,神色恢复严肃,朗声说道:“诸位,此处暂时安全,但诸位明日一早必须速速离去,不可在此耽误。”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罢,他转身带着一众人等离去,脚步匆忙,背影里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众人见状,连忙拱手相送。许仲平目光追随着年轻男子一行人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随后,他又转过身,对着青鸟、凤鸣和凤锦深深作揖,言辞恳切:“今日多亏了几位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他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满是感激与敬重。
青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回以庄重的拱手礼,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言辞亲切而谦逊:“大伯说的哪里话,这一切皆是机缘巧合。起初,我们也对这其中的缘由一头雾水,好在如今一切都已明了,雨过天晴,平安无事便好。”
凤鸣和凤锦也相继拱手回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纷纷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能帮上忙,我们也深感欣慰。”
许仲平俯身,双手稳稳地穿过妩媚女子的膝弯与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兰儿则在一旁,紧紧抱着花巧,小脸上满是安心的神情,她的手指轻轻抚着花巧的毛,随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父亲,一同回到偏房。
那三个异国商人,此前一直神色紧张,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安。此刻,他们的目光交汇,相视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唯有窗外的虫鸣声隐隐传来。经此一番惊险,众人兴奋不已,困意全无,便纷纷聚集中堂,你一言我一语,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欢声笑语在中堂内回荡,仿佛要将方才的恐惧与紧张彻底驱散。
凤鸣和凤锦回到偏房,脚步匆匆却又放得极轻。他们走到裴婉君床边,俯下身,仔细地查看她的身体状况。只见裴婉君面色安详,呼吸平稳,只是沉沉地昏睡过去。两人相视一眼,皆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放心。
裴玄素返回中堂,快步走到青鸟面前,深深作揖,再次诚挚地感谢他的搭救之恩。而后,他与众人依次坐下。可没过多久,一连串的问题便从他口中接连抛出。他不断追问青鸟在后山遇见了什么,方才那些会法术的官府之人隶属哪个衙门之类。青鸟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实在不想被他一直缠着,只能简单地应付了几句,随后便借口自己太过疲惫,侧身躺在一旁,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时间匆匆,转眼间,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悄然洒下。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众人彼此间不再那般陌生。李伍便带着三个异国商人和许仲平的仆人前往工坊的厨房,一番忙碌后,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吃食。众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着早饭,交谈间,气氛愈发融洽。
稍作歇息后,裴婉君缓缓苏醒。凤鸣立刻上前,再次为她仔细检查。片刻后,凤鸣直起身子,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宣布裴婉君已然无碍,只需在后续多注意休息,便会与平常无异,裴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众人稍作歇息,许仲平率先走到青鸟等人面前,拱手作别:“此次承蒙三位仗义相助,许某感激不尽。日后若三位有闲暇,还望能移步益州,许某定当奉为上宾,盛情款待,以报今日之恩。” 说罢,还对着三人连连拱手,态度十分谦逊。
兰儿抱着花巧,亦步亦趋地跟在许仲平身后。她先是走到凤鸣和凤锦面前,微微屈膝,规规矩矩地作揖谢过。随后,又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青鸟身旁,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乖巧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多谢阿兄救治花巧,兰儿一定紧记此恩。” 说罢,她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微微踮起脚尖,示意青鸟蹲下些。青鸟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顺从地蹲下身来。
兰儿见状,立马凑近青鸟的耳朵,悄咪咪地说道:“花巧和我说了,阿兄才是这里最厉害的那个人。” 说完,还对着青鸟眨眨眼,会心地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灿烂而又纯真 。
听到兰儿的悄悄话,青鸟先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耳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些许窘迫,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既腼腆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兰儿的脑袋,轻声说道:“可别听花巧乱说。”
紧接着,青鸟迅速整理好情绪,拱手回应道:“许先生不必如此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们该做之事,何足挂齿。益州之地,向来令人向往,若有机会,定当拜访。”
凤鸣和凤锦则微微欠身,举止优雅地回了一礼,两人微微颔首,无声却有力地表达着对师兄话语的深切赞同。
这之后,许仲平带着兰儿、花巧和小妾,在一众仆人的伴随下,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不久之后,三个异国商人也前来告辞。他们牵上骆驼,骆驼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 “哒哒” 的脚步声,他们朝着遥远的西域缓缓走去,身影逐渐隐没在晨光之中。
青鸟等人收拾好行装,阳光已然洒满整个院子。他们登上车马,车轮缓缓转动,一行车马再次踏上前路。
青鸟带着一行车马,在官道上稳稳前行。两个多时辰转瞬即逝,山间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随着行程推进,原本陡峭的山势逐渐变得和缓,视野也愈发开阔起来,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壮丽画卷,让人豁然开朗。
行至一处开阔之地,众人只觉疲惫渐生,便决定在此稍作歇息。大家纷纷下马,从行囊中取出干粮,简单地填了填肚子。短暂的休憩过后,众人抖擞精神,再次踏上旅程。
又这般赶了三个时辰的路,日光渐渐西斜,洒下的余晖将大地染成一片金黄。就在此时,眼前豁然开朗,极目远眺,一座孤峰突兀地耸立在广袤的天地之间。相比之下,其他山峦在这座山峰面前显得那般单薄、渺小,仿佛是随手点缀在大地上的微型盆景,全然没了各自的巍峨气势,只沦为衬托主峰雄伟的渺小注脚,微不足道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
李伍见状,眼中一亮,激动地伸出手,手指直直地指向那座山峰,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拔高:“大家快看,那就是昭陵!阿郎之前与我提过。”
众人听闻,纷纷在马背上挺直身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山峰巍峨耸立,气势不凡,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更添几分神秘与庄严。
马车内,裴婉君正安静地坐着,手中随意翻弄着一本诗卷,身旁的婢女们或整理着衣物,或低声交谈。突然,车外传来的一番话吸引了她们的注意。裴婉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诗卷,动作轻柔地伸出手,轻轻掀起布帘的一角。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探出脑袋,向着昭陵的方向望去。
婢女们见状,也纷纷围拢在车夫身后,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那神秘而庄严的昭陵。她们极目远眺,入眼之处,连绵起伏的山峰之中只有这一座孤峰高耸入云,虽说乍看之下,除了这独特的孤峰,周边景致并无太多稀奇之处,可那山峰独特的身姿、扑面而来的雄浑气魄,还是让婢女们不禁啧啧称奇。
青鸟抬眼望去,目光在山峰周围仔细扫视一番后,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此山峰孤耸回绝,四周的群山仿若众星拱辰,九龙飞附,山川脉络气势磅礴,确实是一等一的风水吉壤。”
凤鸣和凤锦二人闻言,纷纷不住点头,眼中亦是难掩对这奇景的惊叹。凤鸣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说道:“师兄所言极是,我等一路行来,见过诸多山川地势,却从未见过如此得天独厚之地,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难怪当年文皇帝相中此处。”
凤锦也在一旁附和,神色认真:“不错,这九嵕山山峰气势非凡,山嵕走势奇特,确实是上等的吉壤。”
青鸟目光灼灼地望着裴玄素,本以为提及风水之说,还担心定会点燃他的好奇心,让他迫不及待地追问个不停。毕竟,风水之学向来神秘莫测,引人探究。
然而此刻,裴玄素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仿若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索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青鸟满心疑惑,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诧异的神情,眼中满是不解。
裴玄素的目光望向远方,像是要穿透那无尽的空间,看到历史的深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扯出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感慨,轻声说道:“纵观史籍,哪一个王朝的君主不是在寻找那一等一的风水吉壤,妄图借此庇佑王朝千秋万代。可就算得了吉壤又能怎样?不过是保一时的权势和富贵罢了。一旦子孙后代堕落,即便有再好的风水,又能改变什么呢?”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青鸟,继续说道:“青鸟君,你们此番为魔族之事而来,可是为了百姓的疾苦?”
“自然是。” 青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话语间满是坚定。
裴玄素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悲哀,语气沉重地说道:“魔族固然可怕,可这世间更可怕的,并非魔族,而是那些当权者。” 青鸟和凤鸣听到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与程叔叔等人在一起时的谈话,那些关于时局、关于民生的讨论,此刻在耳边回响。
裴玄素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的大唐,那些当权者一个个精明世故,满心满眼只有权力和钱财,将百姓的生死疾苦全然抛诸脑后。他们整日只知教导百姓要一心为大唐,放下小我,成就大唐宏伟大局。为此,他们各种巧立名目,变着法儿地让百姓多交税、多花费。可他们哪里想过,百姓早已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哪里还有余钱交税,又哪有闲钱去花费?” 他的苦笑愈发浓重,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深了几分,缓缓接着说:“这些当权者天天把‘民为贵,君为轻’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呢?一旦百姓没能按时缴纳赋税,他们便横加指责;百姓稍有不合他们心意的花费,他们也怪责连连,还妄图教导百姓该如何花钱。可他们何时曾真正想过,该如何让百姓不在贫困,让百姓能真正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青鸟和凤鸣听到这番话,不禁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认同,有无奈,更有深深的无力感。面对如此现实,他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以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那一瞬间的无言。
裴玄素的面色愈发凝重,声音中满是愤懑与无奈,接着说道:“可恨的是,民间百姓一片赤诚,却因懵懂无知,被那些当权者的花言巧语轻易蛊惑。那些人巧舌如簧,煽动百姓时刻将大唐安危挂在心头,挑起他们对别国的无端仇恨。可百姓哪里知晓,真正让他们生活困苦、举步维艰的,并非他国,恰恰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道貌岸然的当权者。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肆意盘剥百姓,却把过错推诿给他人。” 说到此处,他重重地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缓缓开口,语调中满是忧虑:“更为可悲的是当下的大唐世风。如今,百姓们不再专注于踏实生活,反而各个一门心思钻营,想方设法谋取钱财,四处攀附结交,只为扩充自身利益。人人都在这名利场中变得精明世故又骄奢成性,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长此以往,我华夏传承千年的忠孝礼信仁义,怕是要在这追名逐利的浪潮中,荡然无存了。到那时,失去了这些传统美德的支撑,大唐又将何去何从?”
青鸟、凤鸣和凤锦听闻裴玄素这番言辞,内心仿若被重锤猛击,久久无法平静。从原州启程至今,他们一心只想着如何为大唐、为百姓扫除魔族异类的危害,将满腔热血都倾注在保家卫国的信念之中。
此刻,听着裴玄素对当下世风的剖析,他们才惊觉,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复杂、不堪的一面。青鸟微微皱起眉头,原本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想要抓住那逐渐消逝的美好世道。
凤鸣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眼神中满是哀伤,原本温柔的目光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这残酷的现实蒙上了一层阴霾。
凤锦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巴微微张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往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与揪心。
三人沉默良久,内心五味杂陈。他们深知,对抗魔族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可如今面对这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现状,竟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揪心。本以为扫除魔族便能还百姓太平,却未曾料到,真正侵蚀大唐根基的,还有这难以扭转的人心与风气 。
“我们无力改变这世道的百姓疾苦,也只能尽自己的一点绵力,保全百姓的安全。” 凤鸣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却也夹杂着一丝苦涩 。
青鸟微微仰起头,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在回忆往昔的岁月,缓缓开口说道:“裴兄,实不相瞒,自幼起,我们大多时候都在凉州之地生活。那儿地处偏远,我们与夷狄杂居共处。每日清晨,伴着鸡鸣起身,便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淳朴民风。邻里之间,相互帮衬,毫无保留,农忙时一起劳作,闲暇时围坐畅谈四方,从无半点虚情假意。田间地头,孩子们嬉笑玩耍,大人们辛勤耕耘,日子简单而纯粹,满是乡间的质朴与单纯。”
他收回目光,神色略带几分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我们的心思都很简单,只想着如何过好每一天,如何守护好身边的人和这片土地。对于朝堂之上那些错综复杂的权力争斗,还有市井之中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算计,我们实在是知之甚少,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考量。”
青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又带着些许无力:“如今听你说起这些,才惊觉这世道竟如此复杂。只是我们人微言轻,力量太过微薄,面对这如滔滔江水般的不良世风,实在难以改变什么。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放弃为大唐、为百姓扫除魔族危害的信念,只愿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世间守住一片安宁。”
裴玄素神色庄重,向着青鸟三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我自然明白几位一心为保全百姓的决心。只是几位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决心研习医道,正是因为它能让我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出力。倘若我选择入仕为官,身处那复杂的朝堂之中,只怕最终也会沦为追逐权势、罔顾百姓的权贵之一。” 他微微停顿,目光变得愈发深邃,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继续娓娓道来:“如今民生艰难,百姓生活困苦,这自然容易引发各种变故。但倘若百姓都能衣食无忧,生活安稳,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卷入那些阴谋之中,去推动所谓的改朝换代呢?”
一旁马车上的裴夫人,一直静静地听着几人的对话。她心里清楚,平日里夫君就时常对这些时政民生之事有所抱怨,她也早已习以为常。可此刻,当听到儿子口中说出 “改朝换代” 这般敏感的字眼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慌与担忧。她来不及多想,动作急促地连忙掀开布帘,脑袋探出车厢,神色紧张地四下里查看。好在此时,道路两旁空无一人,周遭寂静无声,并没有其他行人路过。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心有余悸,立刻出声喝止儿子:“不可胡说!这些话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听了去,那可如何是好?咱们一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那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惶恐,声音都微微发颤。
裴玄素见母亲如此惊慌,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赶忙稳了稳心神,和声安抚道:“知道了,阿娘。您别担心。儿子自有分寸。” 说罢,便抿紧嘴唇,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策马前行 。
青鸟瞧裴玄素这般模样,连忙话锋一转,看向裴玄素问道:“玄素兄此番前往长安,可有什么具体打算?” 这一问,成功转移了裴玄素的注意力,他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裴玄素微微仰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想着,先到舅舅家好好安顿下来。长安乃繁华之地,医道昌盛,人才济济。安顿好后,我便在长安各处走走看看,仔细寻访一番,寻得一位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的名师,拜入其门下,潜心钻研医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名师指导下刻苦学医的场景:“我一直对医术满怀热忱,期望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日后也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长安是实现我这一抱负的绝佳之地,我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
“那也是你在春闱入仕之余,可不能乱了顺序。” 一道温和又带着几分关切的声音悠悠传来,正是裴夫人。
裴玄素听到声音,连忙对着马车内的母亲微微一笑,正色回道:“玄儿自当尽力。”
青鸟转过头来,目光投向车舆的方向,只见裴夫人、裴婉君等人正坐在车内看着他们几人。
裴夫人面带微笑,对着青鸟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友善与感激。
裴婉君的目光触及青鸟,昨晚被青鸟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她微微低垂着头,像是要将这份羞涩藏起来,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娇怯,轻声说道:“多谢郎君昨晚搭救,婉儿没齿难忘。”
青鸟见状,也是脸上一红,连忙拱手行礼,神色诚恳,语气谦逊地回道:“裴娘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盼娘子此后平安顺遂,再无灾祸。” 说罢,他微微欠身,以示敬意,眼睛却看向地上,不敢和裴婉君对视一眼。
裴玄素刚才听到妹妹说话,好奇心立马起来,他静静的瞧着两人的异常举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昨晚,他便曾向青鸟询问搭救妹妹的详细经过,奈何青鸟以劳累为由,推脱着睡去了。此刻,见此情景,他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转而看向青鸟,调侃道:“看来,青鸟君昨夜与舍妹定是经历了一番惊险之事啊。如此说来,你我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青鸟听闻,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失礼貌却略显尴尬的笑容,不知该如何回应。
裴婉君则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事,俏脸羞得通红,连忙慌慌张张地坐回车内,仿佛车内是她躲避这尴尬氛围的港湾。
凤鸣和凤锦饶有兴致地瞧着师兄青鸟与裴婉君交谈,两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好奇。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师兄和裴姑娘举止间透着股别样的亲昵劲儿,实在新奇。裴玄素一番话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玩味的浅笑,那笑容里藏着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小心思,仿佛在说 “这事儿可真有意思” 。
裴夫人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目光温和,神色坦然,心里暗自思量。昨夜青鸟小友为救婉儿,累得精疲力竭,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再看青鸟,身姿挺拔,气质不凡,能力更是出众,在一众年轻人里格外耀眼。
看着青鸟,她的思绪不由飘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时的她青春正好。在一场春日宴会上,与夫君偶然相遇。彼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就此撞进了她的心房,那一刻,心动的种子悄然种下。岁月悠悠,他们携手走过风雨,经历过生活的酸甜苦辣,磕磕绊绊中,感情却愈发深厚,不知不觉,已然白首偕老。
此刻,裴夫人看着眼前女儿,见她脸颊微微泛红,目光时不时羞怯地望向青鸟,一举一动间满是少女的娇羞与心动,和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那相似的模样,瞬间勾起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回忆,她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温柔与感慨 。
至于自家女儿和青鸟小友的情况,她也不强求,只想着此事全看两人有没有这份缘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这般想着,裴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眼中满是对孩子们未来的期许 。
青鸟听闻裴玄素所言,赶忙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随后,他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对了,玄素兄,你在邠州之时,究竟是如何遇见云娘的呢?”
裴玄素听闻此问,微微仰头,陷入思索之中。片刻后,缓缓说道:“那还是四个月之前的事了。当时,我陪着母亲和婉儿前往杨柳庵朝拜。她俩进庵后,便与清仪师太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没有出来的意思。我闲来无事,便独自去那桃花缘闲逛。桃花缘中,桃缘亭雅致清幽,我被其吸引,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医术翻阅观看。“说到此,他有些尴尬的抿嘴一笑,继续说道:”当时,我正专心背诵一篇药方,不慎将一味药名背错,把‘款冬花’说成了‘宽冬花’。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纠正道:‘不是宽冬花,是款冬花。’我心中一惊,连忙翻看书上的记载,果然是我背错了。我赶忙转身,对着来人致谢,这才看清,原来出声提醒我的正是云娘。” 说罢,裴玄素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中满是对那段美好过往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桃花缘的午后 。
“玄素兄,在你遇到云娘之前,可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青鸟目光灼灼,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紧盯着裴玄素问道。
裴玄素爽朗地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青鸟君,实不相瞒,在遇到云娘之前,我大多时候都在家里,或是在先生家中求学。平日里也就是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谈经论典,很少与外人来往,实在没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青鸟听闻,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疑惑如乱麻般缠绕,难以解开为何两人可以见面。但很快,他便想起清仪师太曾说过的话,只要坚持不懈地追寻,终有解惑的那一天。想到这儿,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与云娘能相遇,全是缘分使然。”
裴玄素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应道:“兴许吧。” 此后,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话题在琐事间不断转换,气氛倒也融洽。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染成一片金黄,众人终于抵达一处小镇。奔波了一天的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便在镇上寻了一家客栈投宿。经历了昨晚的惊险,大家都急需好好休息一番。这一夜,众人睡得格外香甜,仿佛要将之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轻柔地洒在屋内。众人在这温暖的阳光中渐渐苏醒,伸了伸懒腰,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简单收拾一番后,他们来到客栈的大堂,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补充了充足的能量。随后,便再次踏上了旅程。
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后。此时,太阳开始西斜,洒下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了绚丽的色彩。众人极目远眺,透过澄澈的天际,看到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一座雄伟的城墙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尽头。城墙上,旌旗随风飘扬,发出 “猎猎” 的声响;城墙上,身披厚重甲胄的将士们如同一座座坚毅的雕像,身姿笔挺地伫立着。他们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硬的光;城墙后面的城市中,各处升起袅袅炊烟,悠悠地飘荡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宁静祥和的生活画卷。众人皆知,那就是他们此行梦寐以求的目的地 —— 长安。刹那间,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众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踏入这座繁华的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