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灵州城外云雾缭绕的山腰间,有一座古朴寺庙。盛宣逸与程常青等人借宿于此。午膳时,众人随寺庙主持进入饭堂,用过斋饭,便入禅房歇息,蓄养精神以待夜间行动。
盛宣逸正闭目养神,忽觉微风拂过脸庞,睁眼望去,只见程常青伫立在敞开的窗前,神色凝重,凝视着窗外。他起身踱步过去,随着程常青的目光看向窗外,一块嶙峋大石矗立,旁边几棵白皮松在风雨中摇曳。程常青察觉到身旁有人,转头见是盛宣逸,低声致歉:“对不住,搅了你休息,程某心中实在烦闷。”
盛宣逸目光仍落在窗外,轻声应道:“无妨,我本就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唉 ——” 程常青长叹一声,满是忧思。
盛宣逸轻声问道:“程兄可是在为你师兄忧心?”
程常青抬手搭在窗台上,缓缓说道:“我八岁入师门,与诸位师兄一同起居、习武。八年前,师兄们相继离师门闯荡,两年后我也奔赴长安。算来,已有八年没见振山师兄了 。”
盛宣逸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伸出手,用力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他目光专注地望向窗外,和程常青一同凝视着那在风雨中飘摇的白皮松。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沉闷声响,盛宣逸却仿若未闻,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仿佛在向程常青传达:艰难时刻终会过去,一切都将迎来转机 。
正沉默间,一旁传来陆追略显沙哑的声音:“我与诸位师弟,也有七八年没见了。” 他不知何时也起身来到窗边,目光带着几分怅惘,“回想起在师门的日子,每天晨起习武、午后习字,无忧无虑,仿若就在昨日。” 原本闭目养神的他,被二人对话勾起回忆,再也躺不住了。
常笑生慢悠悠地晃过来,侧身靠在墙上,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可不是嘛,年少时心思单纯,哪懂得这世间诸多烦恼。整日里只想着练好功夫,和师兄弟们切磋比试,如今想来,真是段好时光。”
另外两名镇灵使也被这氛围感染,踱步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起年少时在师门的趣事,有人因为偷懒被罚扎马步,有人偷溜下山被师父抓个正着…… 一时间,小小的窗前热闹非凡,众人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笑声、话语声交织在一起。
程常青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丝丝暖意,多年未曾有过的宁静悄然笼罩。他抬眼望去,众人眼中皆有怀念之色,大家背井离乡,为生活与前途奔波,家乡与亲人只能在梦中才能相见,更别提师门的师兄弟们了。这般情境下,众人不由得感叹人生短暂,亲朋相聚不易,过往岁月如过眼云烟,一去不复返,可那些美好的回忆,却永远镌刻在心底,成为支撑彼此继续前行的力量 。
众人越聊越起兴,话语似决堤的潮水,滔滔不绝。常笑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目光转向盛宣逸,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笑意:“宣逸君,你到底使了什么妙法,将那般貌若天仙又聪慧无双的娘子娶回家的?快说来,让我们也取取经。”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来了精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盛宣逸,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陆追更是手脚麻利,不知从何处搬来几个蒲团,一一分给众人,而后自己也稳稳坐下,那架势,仿佛已经准备好要聆听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传奇 。
程常青脸上挂着笑意,忙不迭点头附和,双手作揖催促道:“宣逸君,大伙都眼巴巴等着呢,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讲讲,你和弟妹到底咋回事儿。” 他那急切模样,仿佛盛宣逸嘴里能吐出什么稀世珍宝。
盛宣逸看着众人满含期待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四两拨千斤般巧妙开口:“说来话长,日后寻个更闲适的时机,定当细细道来,眼下备战要紧呐。” 众人满心期待瞬间落了空,不由得发出一阵 “嘘嘘” 声,满脸写着失望。
陆追哪肯罢休,挑了挑眉,一脸促狭地打趣:“啧啧啧,怕不是宣逸君惧内,不敢讲哟!” 这话一出口,瞬间打开了新的话题,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与 “嘘嘘”,纷纷调侃盛宣逸,一时间,屋内气氛愈发热闹,全然没了方才凝重之感 。
盛宣逸一听这话,赶忙摆了摆手,神色认真又急切,忙不迭解释:“怎么就叫惧内呢?我不过是打心底尊重我家娘子,夫妻间本该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反应,试图让大家相信自己所言非虚。
常笑生笑得前仰后合,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一团了,手指着盛宣逸,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哈哈哈哈,宣逸君这话,和我那兄长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紧接着,他转身面向侧身而坐的众人,大声宣布:“各位,瞧见没?这就是惧内的典型说辞……!”
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各种打趣的话语不绝于耳。程常青笑得直不起腰,身体前倾后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抬手重重拍了拍盛宣逸的肩头,脸上憋得通红,强装严肃地说道:“宣逸君 —— 要挺住啊!” 可话还没说完,他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内回荡。
屋内的氛围瞬间热闹得如同炸开了锅。没一会儿,话题一转,落到了陆追身上。众人中年纪最长的镇灵使起哄说道:“陆追,听说你在长安城看中了个娘子,喜欢得紧,就是脸皮薄,不敢去搭话,是不是真的呀?” 陆追一听,脸瞬间涨得通红,刚想反驳,众人又是一阵嘘声。片刻后,话题又转移到另一位镇灵使身上,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调侃、打趣不断,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把备战前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
众人这般打趣折腾了好一阵子,喧闹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雨势悄然变小,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渐渐轻柔下来。闲聊片刻后,暮色悄然降临,给窗外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幕。大家这才陆续回到原位,各自闭目养神,准备积蓄精力应对未知的挑战。
这时,陆追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好似脑海中闪过什么趣事,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出了声。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赶忙收起心神,故作正经,可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就在众人重新沉浸在静谧中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只傀儡灵扇动着翅膀飞了进来。众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瞬间睁开眼睛,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不速之客。常笑生反应迅速,几步便走到傀儡灵旁,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傀儡灵双眼随即亮起光芒,传出渊空大师的声音:“杨总管下令,务必在今夜联络灵州城中的忠义之士,打探到南怀乔和妖群的踪迹。杨总管将率军北上,阻击回鹘大军。自此刻起,镇灵使皆由原女娘子发号施令,诸君务必听从调遣。” 说罢,那傀儡灵的头颅左右摇晃一下,只听的”卡塔“一声之后,传来原女的声音;“诸位,今夜亥时,我将率领一众镇灵使和将士们突袭南怀乔和妖群,诸君务必查探到敌人身在何处,让我夫君到东门与我汇合。”声音在屋内回荡,众人神色凝重,纷纷点头,原本放松的气氛瞬间再度紧绷起来,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
灵州城内,守军将士们被清晨的一道惊雷般的命令搅得人心惶惶。刺史府传来消息,南怀乔将军意图立旗反抗朝廷,这消息如野火般在士兵间蔓延。营帐内,士兵们三两扎堆,压低声音议论纷纷,神色间满是焦急与惶恐。尽管南怀乔严令,军中但凡议论此事、扰乱军心者,一律军法处置,可恐惧就像暗处滋生的霉菌,悄然瓦解着军队的士气,人心愈发涣散。在这阴沉的夜色下,士兵们更是身心俱疲,虽然他们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却难掩眼中的惶恐和不安。
盛宣逸、程常青带着陆追、常笑生等一众镇灵使,趁着夜色深沉,如鬼魅般越过巍峨高耸的城墙,悄然潜入灵州城内。陆追熟稔地在前方带路,一行人朝着韩振山府邸匆匆赶去。可当他们抵达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一沉 —— 宅邸大门半掩,院内一片狼藉,家具饰物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洗劫。
陆追眉头紧蹙,环顾四周后,看向众人分析道:“看来,南怀乔肯定是把韩振山及其家人都关押起来了。”
盛宣逸微微点头,说道:“按这宅邸的场景来看,这些东西是收拾的时候慌忙间掉落的,依我看,应该是家中之人准备逃离时被南怀乔手下带走了。”稍作停顿,他提议道:“咱们去刺史府探个究竟。”
众人纷纷点头,达成一致。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刺史府潜行而去。众人寻得一处僻静的墙角,跃上墙头。只见刺史府内戒备森严,岗哨林立,巡逻士兵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脚步匆忙,时刻警惕着四周 。
盛宣逸隐于墙头暗影之中,目光如隼,悄然打量着周遭戒备森严的士兵,心中主意已定:当务之急,是潜入牢中,将人救出。他微微侧身,向身后众人沉稳地一挥手,旋即指向牢房所在的方向。众人瞬间心领神会,纷纷轻点头颅,无声回应。
紧接着,他们身形如燕,悄无声息地跃进刺史府内。一落地,便迅速俯身,紧贴着墙角前行,每一步都迈得谨慎且敏捷。借着守卫们疏忽的间隙,不过片刻,一行人便悄然靠近了监狱附近。
恰在此时,一阵推杯换盏声,如丝缕般,隐隐约约从一间房内悠悠飘来。其间夹杂着低沉喟叹,伴着几句听不真切的交谈,只觉那声音里裹挟着浓重的愁绪,声声哀怨,似几人被愁绪压弯了脊梁,满心低落、满心无奈,徒留声声叹息,在夜色里弥散开来 。
盛宣逸猛地抬手,做了个停住的手势,旋即手指向不远处的房屋。只见那屋内烛火摇曳不定,光影闪烁间,映出三道模糊的人影。
盛宣逸蹑手蹑脚地朝着那房屋靠近,每一步都落地极轻,仿若生怕惊扰了周遭的空气。待靠近窗边,他缓缓蹲下,将身子紧紧贴在窗下。众人见状,亦步亦趋,轻手轻脚地跟至一旁,屏息敛气,等待下一步行动指令 。
恰在这时,一阵 “哐当” 的酒杯与桌面撞击声,从屋内清晰传出。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满是无奈与愤懑:“南怀乔那老匹夫,简直胆大包天!竟妄图与朝廷公然对抗,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稍显低沉的男人接过话茬,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忧虑:“如今咱们的处境,就如同刀架在脖颈,骑虎难下啊。朝廷派遣大军前来,恐怕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话音刚落,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有人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餐具被震得 “叮叮当当” 一阵脆响。“南怀乔把我等一家老小都接入刺史府,美其名曰防坏人滋扰,实则是拿他们当人质,要挟我等就范!”
盛宣逸听闻,悄然抬头,透过窗上轻薄的纱幔,往屋内张望。只见屋内三人正围坐对饮,从他们的交谈内容来看,似乎并不愿卷入南怀乔的叛乱之举。而大哥已然率军抵达灵州城外,如此关键的消息,他们却浑然不知,显然是南怀乔有意从中隐瞒。
此时,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男子正对门口坐着,他怒目圆睁,右手狠狠按住桌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脸怒容。
坐在一旁的男子见状,赶忙伸手阻拦,急切劝道:“汉庭兄,咱们此刻身处刺史府,可千万小声些,莫要被旁人听了去。你忘了韩振山的下场?此刻怕是正在大狱里饱受酷刑折磨呢!” 说话的正是先前声音低沉的男子,他面庞不大,略显清瘦,可那身躯却极为壮硕,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
被称作 “汉庭兄” 的男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这房屋周边我安排的全是自家亲兵,但凡有南怀乔的人靠近,定会即刻通报。”
另外两人听闻此言,原本紧蹙的眉头与满脸的犹豫之色,这才缓缓舒缓、放松下来。那声音低沉的男子,像是卸下了肩头一座大山,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满脸忧虑地开口道:“事到如今,咱们究竟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跟着南怀乔,与朝廷公然作对呀。咱们这一世的英名,可不能就这么毁了,沦为千古罪人!”
他对面的男子,面庞因愤懑涨得通红,猛地将手紧握成拳,在桌上重重一锤,“咚” 的一声闷响,仿若平地惊雷,震得桌上杯盏都跟着晃了几晃 。“我,萧睿韬,虽说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可要是真跟着南怀乔,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悖逆伦常之事,日后有何颜面,回南陵面对族中白发苍苍的长辈与年幼纯真的孩童?”
那被唤作汉庭的男子,刚要张嘴回应,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砰” 的一声响,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人撞开。刹那间,几道黑影裹挟着劲风,如鬼魅般迅速闪入屋内。屋内三人惊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霍然起身,试图反抗。然而,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做出反应,只觉眼前黑影晃动,身体便已失去平衡,陷入慌乱之中
三人毫无防备间,只觉周身蓦地一麻,关键要穴被精准击中。刹那间,他们的身体如遭定身咒束缚,猛地僵在原地。原本刚要反抗的动作定格在半途,一人身子前倾,双手本能地抬起,似要格挡;一人单脚迈出,身体斜倾,保持着冲锋的起始姿态;还有一人胳膊弯曲,拳头紧握,却再也挥不出去,三人的模样扭曲又怪异,仿佛三尊石像。
他们满脸惊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不知何时已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六人。萧睿韬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瞬间闪过念头:难道是南怀乔的爪牙偷听到了方才的对话,这才闯进屋内,将他们当场擒获?可这惊惶不过转瞬即逝,须臾间,他便镇定下来,目光中透着决然,沉声道:“事到如今,你们别妄想我会为南怀乔那老贼出半分力!”
“没错!” 左侧络腮胡须的男子,使劲瞪大双眼,拼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话语,“我本就无意掺和这等谋逆之事,死也不会再听那南怀乔的差遣,落个千古骂名!” 他的声音因愤怒与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迸发而出。
“我亦如此!” 右边那身材魁梧的汉子,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吼道,尽管因身体无法动弹,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但其中的坚定却丝毫不减,“即便搭上我全家性命,也绝不做那助纣为虐的恶徒,与南怀乔为伍,我不屑为之!”
三人虽被困住,却仍拼尽全力,以各自的方式表明心迹,那决绝的神情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们与南怀乔划清界限的决心,至死不渝 。
盛宣逸目光沉稳地扫过三人,神色冷峻,缓缓开口,声线低沉却清晰有力:“三位莫要误会,我等绝非南怀乔的党羽。实不相瞒,我等自长安远道而来,肩负着调查南怀乔谋逆之事的重任。方才无意间听闻三位一番肺腑之言,深知情况紧急,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海涵。”
话音刚落,程常青紧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在下乃昆灵道行军总管麾下前锋,奉总管令,潜入灵州城秘密查探军情。如今局势危急,南怀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等需携手共破此局 。”
三人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有所松动。他们眼中的戒备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与将信将疑。萧睿韬目光紧紧锁住盛宣逸,眼中闪过一抹探寻之意,似乎在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
待程常青表明身份后,萧睿韬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开口问道:“既是长安来的,可有凭证?南怀乔如今在灵州城势力庞大,行事诡秘,我等不得不防。”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在这沉稳之下,难掩对真相的渴望与谨慎。
那位络腮胡须的男子,眼中也满是犹疑,附和道:“是啊,如今城中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你们真是来查探南怀乔反叛之事,还望能给出确切证明,好让我等安心。” 说罢,他轻轻晃了晃被点穴后无法自如活动的身躯,仿佛在提醒众人当下的处境。
而身材魁梧的汉子,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管怎样,若你们所言属实,那可算是救了我等。我等本就被南怀乔裹挟,对其反叛之举深恶痛绝,若能一同扳倒这逆贼,也算是了却心头大患。” 他的眼神中既有对过往遭遇的愤懑,又有对未来可能转机的期待,目光灼灼地看向盛宣逸和程常青,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
程常青见状,迅速侧身,伸手从后背稳稳取出一个木盒,他把木盒放在身前的桌上,打开木盒,取出陛下御赐的旌节门旗和敕令。敕令上的朱红印玺鲜艳夺目,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双手高高托起,朗声道:“三位请看,此乃陛下亲赐的旌节门旗与敕令,凭此,各州府官员皆需听从调遣,共御逆贼。”
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紧紧盯着程常青手中之物。萧睿韬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满是审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门旗与敕令上的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身旁清瘦男子和魁梧汉子也伸长脖子,眼神中交织着紧张与期待。片刻后,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满是确认后的惊喜与释然。
盛宣逸见此,身形如电,瞬间闪至三人身边,抬手如行云流水般解开了他们被封住的穴道。三人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活动起有些僵硬的身躯,舒展着胳膊、扭动着脖颈。紧接着,他们迅速转身,整了整衣衫,面向盛宣逸和程常青,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萧睿韬满脸激动,声音都微微发颤:“原来是长安来的使节上官!有几位在此,灵州城此番定能转危为安,百姓有救了!” 另外两人也不住点头,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希望 。随后,三人各自介绍,原来那声音低沉之人叫马千淮,而那络腮胡须的男子叫薛汉庭。
萧睿韬满脸懊恼,一拳砸在掌心,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如今南怀乔那逆贼和一群诡异妖物正在大营之中,谋划着与回鹘大军会合。而我等几人,皆是被南怀乔以家人性命相要挟,无奈之下,才被迫做出这些违心之举,实乃心中大憾!” 说罢,他的脸上满是自责与悔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对南怀乔的深深恨意。
薛汉庭也在一旁垂头丧气,苦着脸道:“是啊,我们这一日都活在煎熬之中,既不忍背叛朝廷,又担忧家人安危,这般两难境地,实在是折磨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痛苦。
马千淮更是气得满脸通红,跺脚道:“要不是顾及家人,我早就和那南怀乔拼了!如今可好,竟成了他手中摆弄的棋子,实在憋屈!”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都宣泄出来。
程常青听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三人,朗声道:“三位莫要自责,杨总管深谋远虑,早就料到灵州城定然还有诸位这般心怀正义之士。正因如此,才特意派遣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寻得诸位相助,一同破除南怀乔这逆贼的阴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眼神中透露出对众人的信任与期待。
萧睿韬听闻,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程常青,激动地说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协助杨总管铲除这逆贼,洗清我等的冤屈!” 说罢,他紧紧握住拳头,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南怀乔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薛汉庭和马千淮也纷纷附和,脸上的懊恼与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他们挺直了腰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畏的勇气,似乎在这一刻,他们已经重新找回了身为正义之士的尊严与力量 。
程常青神色凝重,眉头紧蹙,急切问道:“那韩振山如今境况如何?”
三人听闻,脸上瞬间笼罩一层阴霾,仿若被厚重乌云遮蔽。萧睿韬长叹一声,满脸沉痛,缓缓说道:“唉,韩振山来灵州城这两年,一直被南怀乔百般刁难,不受待见。此次南怀乔谋反,韩振山第一个挺身而出,带着人就想将那逆贼拿下。奈何,南怀乔身边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妖物,法力诡异,韩振山寡不敌众,反倒被南怀乔擒获,如今正被关在大狱受苦。”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惜与愤懑。
程常青与盛宣逸听闻此言,瞬间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间,便已心领神会彼此想法。盛宣逸目光如炬,看向三人,急切询问:“三位,如今你们的家人被关押在何处?我等先去将他们救出,而后烦请三位带领部下,即刻控制住这刺史府。之后,我们一同前往监狱,营救韩振山。”
萧睿韬神色焦急,不假思索地连忙回道:“实不相瞒,我等家人此刻皆被软禁在西厢房。那里由四个妖物带队,领着一帮士兵严密把守,面对那四个妖物,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
盛宣逸听闻此言,迅速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镇灵使们。镇灵使们彼此交换眼神,一时间面面相觑。但仅仅一瞬,他们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似乎已然在心底盘算好了应对之策 。
他转身看向程常青,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一拍,动作沉稳有力,眼神中满是深意,无声地向程常青传达:必须先掌控刺史府,再展开救援行动。否则,一旦行动被刺史府守军察觉,三位将军家人必定性命堪忧,他们此次秘密潜入灵州城的计划,也将彻底暴露,后续行动便再难开展。
于是,众人迅速围拢在一起,探讨随后要进行的事宜,气氛凝重而紧张。
薛汉庭和马千淮二人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决然,听完安排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薛汉庭紧了紧腰间的佩刀,沉声道:“我等这就去调动手下,定将刺史府内南怀乔的爪牙一网打尽。那些愿意投降的,自当饶他们一命;若是负隅顽抗,就地格杀,绝不让他们有机会通风报信!” 马千淮也攥紧了拳头,附和道:“没错,此事宜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南怀乔留下喘息之机!” 言罢,二人转身,身形矫健地朝着门外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睿韬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紧张与激动。他看向盛宣逸一行人,目光坚定且诚恳:“诸位,随我来。我对刺史府西厢房的布局了如指掌,定能带领大家顺利救出家人。” 说罢,他一马当先,迈开大步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盛宣逸等人紧紧跟上,脚步沉稳而迅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专注与坚毅。一路上,萧睿韬不时低声提醒众人注意周围的动静,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藏危险的角落。众人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地前行,手中紧紧握着兵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只等解救出三位将军的家人,为这场对抗南怀乔的战斗赢取关键先机 。
盛宣逸与程常青等人仿若暗夜中的鬼魅,身形灵动,趁着西厢房那四个妖物毫无防备,瞬间闪入房内。这四个妖物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周身便燃起诡异的火焰,不过眨眼间,便化作簌簌灰烬,消散于空中,只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仿佛它们从未在此存在过一般。
相较之下,那些守卫的士兵更是不堪一击。面对盛宣逸等人凌厉的攻势,不过三两下的交锋,他们手中的兵器便纷纷被打落,哐当哐当地散落在地。士兵们面露惊恐,身体瑟瑟发抖,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萧睿韬大步上前,目光如炬,威严地扫视着一众士兵,高声喝道:“听好了!长安已派遣大军前来镇压南怀乔的叛乱。你们若还冥顽不灵,继续负隅顽抗,那便是自寻死路,绝无生机!”
一众士兵听闻此言,脸上满是惶恐与懊悔,纷纷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上官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那些妖物胁迫,它们手段残忍,我们实在是迫于无奈,才跟着南怀乔对抗朝廷的,求上官明察!”
为首的士兵见众人到来,神色紧张又急切,连忙恭敬地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几位上官,小的们虽说奉命看守三位将军的家人,可天地良心,自始至终,从未对他们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为难之举。”
程常青听闻这话,心下存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萧睿韬,眼神中满是询问之意。萧睿韬领会,转头看向一位站在门口的一个女子。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些士兵确实没有为难我们,甚至还颇为照顾。“
程常青神色沉稳,向前一步,目光平和地看着这些士兵,朗声道:“如今摆在你们面前有一条生路。随我们一同行动,救出被关押的人质,而后齐心协力守卫灵州城,抵御回鹘的侵犯。只要你们真心悔悟,奋勇杀敌,立下战功,便可将功赎罪。待胜利之日,陛下定会论功行赏,你们也能得享荣耀与赏赐!”
士兵们听了程常青的话,相互对视,眼中的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与坚定。片刻后,一名领头的士兵 “扑通” 一声跪地,高声道:“我等愿听从上官指挥,拼死效力!” 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效仿,跪地请命,誓言声在厢房内此起彼伏 。
程常青大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扶起为首跪地的士兵,动作中满是诚挚与关切。他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沾染着些许尘土的长刀,轻轻擦拭后,郑重地递到士兵手中,目光坚定且温和,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咱们同为大唐子民,本应携手守护家国,而非自相残杀。我心里清楚,你们都是被南怀乔那逆贼和妖物胁迫,才走上这条歧途,这其中的无奈与苦衷,我懂。” 说罢,他抬手向着其他跪地的士兵轻轻一挥,和声说道:“大伙都起来吧,过去的事,暂且放下。”
待士兵们纷纷起身,程常青挺直腰杆,声音洪亮而有力:“如今,咱们已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往后,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手足!现在,大伙随我一道,前往监狱,营救被困的同胞!” 那带头的士兵眼眶泛红,激动地拱手向程常青道谢,而后转身面向身后的兄弟,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我们跟着上官去救人,将功赎罪,洗刷这一身冤屈!”
士兵们齐声响应,纷纷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紧紧握住刀柄,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然,整齐划一地看向程常青,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已然凝聚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程常青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在一众士兵中颇具威严的领头人。只见他身姿挺拔,即便身处这混乱局势,也难掩干练气质,程常青心下判断,此人定是个能征善战的好手。于是,他和声开口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带头的士兵闻言,赶忙挺直腰杆,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地回道:“回禀上官,在下乌山。”
程常青细细端详乌山,见他年岁与自己相仿,面庞因常年风吹日晒而肤色黝黑,却透着一股健康的光泽,双目炯炯有神,仿若夜空中闪烁的寒星,一举一动间,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之感。程常青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乌山的肩头,这一拍,饱含着认可与期许 。
他转过身,与萧睿韬低声商议起来。片刻后,两人达成一致,决定让三人的家人们继续留在刺史府。萧睿韬神色凝重地解释道:“刺史府防御严密,如今又在咱们掌控之中,家人们待在此处,既安全,又不会打草惊蛇。”程常青点头赞同。
随后,程常青与盛宣逸迅速安排人手。盛宣逸让陆追和常笑生,跟随一同前往监狱救人,又特意留下另外两名镇灵使在此,负责守护一众家人的安危。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整顿行装,怀揣着紧张与期待,大步朝着监狱的方向进发。
一众人等悄然离开西厢房,鱼贯步入走廊之际,恰好与薛汉庭和马千淮碰个正着。只见二人率领着一众士兵,脚步匆匆,正朝着西厢房赶来支援。
薛汉庭和马千淮见着盛宣逸他们,赶忙快步上前。薛汉庭拱手行礼,神色间透着几分欣喜,说道:“幸不辱命!如今刺史府已在我等掌控之中。南怀乔的手下,大多明白事理,纷纷归顺,只有寥寥几个冥顽不灵之徒,负隅顽抗,已被我等就地正法。” 马千淮在一旁用力点头,补充道:“没错,如今府内局势已稳。”
萧睿韬紧接着说道:“二位放心,家人们已然成功救出。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仍留在西厢房,只是如今的境况,已从被囚禁转为受咱们保护了。”
薛汉庭和马千淮听闻,连忙将目光投向盛宣逸和程常青,急切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二位明示。”
程常青闻言,微微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他下意识地看向盛宣逸,眼神中满是探寻与信任。
盛宣逸心领神会,当即向前一步,神色凝重地说道:“当下局势危急,回鹘大军压境,南怀乔又早与他们暗中勾结。如今,南怀乔大营的兵马还未进入城中。此刻,城楼上的防守必然松懈。二位即刻带领本部人马,以最快速度占领城楼。这有两个关键目的,其一,绝不能让南怀乔带人进城增援;其二,做好守城准备,抵御回鹘可能发起的进攻。你们二人可先到西厢房探望家人,随后即刻行动,刻不容缓。”
薛汉庭和马千淮对视一眼,目光交汇间,尽是坚定与决然。薛汉庭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家人已平安无事,探望之事稍后再议。夺取城楼乃当务之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马千淮也用力握拳,附和道:“对,先顾大局!一旦我们夺回城楼,我立马前往营地调动所有兵马,虽然我等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万人,但是守护这灵州城几日还是绰绰有余的。”
盛宣逸看着二人,心中暗自点头。眼前这二位,行事果断,深明大义,能力更是出众。他深知,只要他们能顺利夺取城楼,凭借其出色的指挥与调度能力,定能守护好灵州城,撑到援军抵达 。
众人迅速达成一致,旋即兵分几路,各自奔赴任务。萧睿韬一马当先,领着盛宣逸、程常青等人朝着监狱疾行而去。一路上,众人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周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没费多少工夫,他们便抵达了监狱。面对监狱里那些惊慌失措的守卫,众人出手干净利落,三两下便将其尽数制服。一名主动投降的士兵,满脸惶恐,在前面战战兢兢地带路,引领着程常青一行来到监狱深处的一处牢房前。
众人踏入牢房,一股浓烈且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那味道仿佛能实质化,瞬间充斥在鼻腔。那士兵领命在前,脚步匆匆,引领着众人朝着牢房深处行进。陆追手持火把,高举过头,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周遭浓稠的黑暗,为众人开辟出一条明亮的通道,摇曳的火光将众人的身影拉长,在墙壁上晃荡。不多时,士兵在一间牢房门前稳稳站定,他伸出手,指了指眼前的牢房,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恭顺,说道:“就是这间。”
众人借助着火光,抬眼朝昏暗的牢房内望去,牢房地面上,干草凌乱地散落着,毫无章法,像是被狂风肆虐过一般。角落里,一只便桶突兀地摆在那里,桶身满是污渍,陈旧且肮脏,散发着阵阵令人不适的气味。好几只苍蝇正绕着便桶上下翻飞,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好似在宣示着对这片 “领地” 的占有。
而在墙角处,一只肥硕的老鼠正贪婪地啃食着地上掉落的不明物体,吃得津津有味。听到有人走进来,它只是随意抬了抬脑袋,毫无惧色,也不逃窜躲藏,显然早已对人来人往的场景习以为常,在这昏暗阴森的牢房里,已然将自己当成了 “主人” 。
在牢房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块简陋的木板,上面随意铺着些许干草,权当作床铺使用。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木板之上,身姿微微蜷缩,像是在这冰冷的环境中寻求一丝温暖。她面容憔悴,眼睛哭得通红,双颊上泪痕交错,显然已伤心难过了许久,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无助。一个女孩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小女孩不过五六岁模样,靠在母亲肩头,眼神中满是懵懂与害怕;另外一个小男孩年纪更小,才两三岁的样子,在母亲怀里酣然入睡,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为这昏暗压抑的牢房添了几分微弱的生机 。
瞧见萧睿韬等一众人走近,女子瞬间站起身来,动作急切又带着几分慌乱,赶忙将怀中熟睡的孩子抱得更紧,像是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与此同时,她伸出一只手,将站在身边的女孩用力拉到身旁,紧紧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戒备,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急切说道:“萧将军,求你让我去看看我家夫君……” 话还未说完,她便瞧见萧睿韬掏出钥匙,朝着牢房大门走去,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孩子又往怀里拢了拢 。
萧睿韬抬手,动作利落地打开牢门,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和声对女子说道:“嫂子,您放宽心。长安方面已派人前来镇压南怀乔,眼下刺史府已被我们成功控制。从现在起,您和孩子们都安全了。”
女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迅速扫向一旁站着的盛宣逸、程常青等人。这些皆是陌生面孔,从未见过,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虑。紧接着,她又看向原本把守在此的士兵,只见那人手中长刀已然不见,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眼中的惊恐之色尚未褪去。
女子不再犹豫,几步走到萧睿韬面前,神色焦急,语气中满是哀求:“萧将军,快带我进去看看。中午有个道士带着一帮人,把我夫君带到牢房深处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这时,一旁的程常青看着女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子,您可是韩振山韩将军的妻子?”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目光紧紧盯着程常青,并未立刻作答。
萧睿韬见状,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没错,这位正是韩振山的妻子。” 程常青一听,立刻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嫂子,我是韩将军的师弟,此番特意前来搭救师兄出狱。”
女子听闻,先是细细打量着对方,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探寻。片刻之后,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喜,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程常青?” 话一出口,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彩,急切说道:“太好了!你可算来了,快,赶紧去救救我家夫君!”
程常青没有丝毫耽搁,转头看向一旁投降的士兵,目光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立刻在前头带路,带我们往牢房深处去!” 那士兵连忙点头,转身在前面匆匆引路,众人紧随其后,朝着牢房深处快步走去,脚步匆忙,却沉稳有力,一心只想尽快救出韩振山 。
众人朝着牢房深处步步深入,通道内的油灯已然熄灭,周遭的光线愈发昏暗,浓稠的黑暗仿若能将人吞噬。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也越发浓烈,混合着腐臭、潮湿与血腥的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沿途几处牢房关押着新近入狱的犯人,从他们的穿着便能看出。这些人一见到有人进来,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纷纷如饿狼扑食般,不顾一切地冲到牢房门口。他们有些双手紧紧握住牢门,有些则双手伸出栅栏,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自己冤枉,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牢笼,冲破这黑暗的桎梏。其中有几人喊得尤为凄厉,声声泣血,仿佛将满心的冤屈都倾注在了这一声声呼喊之中。
韩振山的妻子见状,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将怀中孩子抱得更紧,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脚步慌乱,不停地躲避着从牢房中伸出来的一双双颤抖的手臂。那些手臂仿若从地狱伸来的恶鬼之手,充满了绝望与哀求。
程常青瞧在眼里,心急如焚,赶忙侧身将师嫂牢牢护住。他一边轻声安慰着师嫂,一边伸出手臂,用力拨开那些阻碍前行的手臂。每一次抬手,都带着坚定与不容侵犯的气势,只为给师嫂和众人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牢房内,景象混乱而诡异。有些犯人仿若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深渊,只顾着自顾自地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让人闻之心酸;有些则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似哭似笑,又似痛苦的低吟,仿佛被恶鬼附身一般;在一间牢房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披头散发,正疯疯癫癫地来回踱步。他嘴里念念有词,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时而又突然咧嘴怪笑,那笑容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还有些牢房内,犯人因伤病或折磨,只能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音微弱却又透着无尽的痛苦,仿佛在这黑暗中慢慢被吞噬。
盛宣逸环顾着这牢房内的凄惨场景,心中如坠冰窖,酸涩之感翻涌而上。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弥漫着绝望与冤屈的气息,他深知,这一方狭小天地里,不知积压了多少人间悲剧,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蒙冤受屈,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之处,受尽折磨。可当下,灵州城危在旦夕,救人刻不容缓,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悲悯,暗自想着,唯有先解除灵州城的危机,日后才有精力与时间,来彻查这些冤假错案,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正思忖间,众人已匆匆行至牢房尽头。眼前矗立着一扇厚重的大铁门,锈迹斑驳,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息。那带路的士兵抬手指向铁门,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就是这一间。”
萧睿韬赶忙在手中那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里急切翻找,口中急促问道:“是哪一把钥匙?” 士兵忙不迭回应:“最长的那一把。” 萧睿韬迅速定位,一把抽出那把最长的钥匙,稳稳插进钥匙孔,手腕用力一转,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萧睿韬满心期待地抬手一推,可那铁门却纹丝不动,好似被死死焊在了地上。程常青见状,快步上前,与萧睿韬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发力,倾尽全力在门上狠狠一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 “嘎吱” 声,那铁门终于缓缓被推开。
门内景象映入众人眼帘,只见一个男子被牢牢绑在一个粗壮的木架上。男子上身赤裸,伤痕累累,新旧伤口交错纵横,干涸的血迹凝结在皮肤上,触目惊心。他的双手向两边伸展,被绳索紧紧勒住,深深嵌入肉里,固定在木架之上。脑袋无力地低垂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韩振山的妻子一眼便认出那熟悉的身形,刹那间,泪水决堤而出,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男子奔去,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夫君!”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仿佛能撕裂这压抑的空气。
盛宣逸见此情形,心中一沉,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深来不及多想,迅速抬手,隔空封住了女子的穴道。女子身形一僵,停滞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奔涌而出的泪水和悲痛欲绝的神情。
盛宣逸神色凝重,声音低沉而又无奈地说道:“来不及了……” 言罢,他微微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女子此刻的绝望。牢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女子未消散的呼喊声,仿若还在空气中回荡,诉说着这世间的残酷与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