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忙吗?”
清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纪明温猛地一颤。
靳时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递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阳光下,能看见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滑落。
纪明温盯着那滴水,喉咙发紧。
他不敢抬头,怕从对方眼里看到厌恶,甚至怜悯。
亦或是更糟糕的,那种对待“异类”的疏离。
“谢...谢谢。”
他接过水瓶时,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靳时栖的手。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把水瓶摔出去,却听见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笑。
靳时栖突然弯腰,借着帮他捡起外套的动作靠近,手心的手机悄无声息滑落到他的口袋里。
“屏保的事——”
纪明温呼吸一滞。
“我很荣幸。 ”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又飞快离开。
等纪明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靳时栖已经走回临床医学的队伍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声突然响起。
纪明温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动着来电显示:
「靳时栖」
他猛地抬头。
不远处,靳时栖正举着手机冲他晃了晃,唇角微扬。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整个人明亮得不可思议。
纪明温下意识按了接听。
“下次再聚。”
靳时栖的声音带着笑意,透过电话传来,又透过空气传来,双重声线在纪明温耳畔交织,让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真实。
他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不敢深究。
但往后上百次,当他看见靳时栖朝他走来时,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狂跳——
就像那天,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时一样。
……
恍惚间已来到大学第二年的暑假。
纪明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
他刚结束便利店的夜班,又沿着河岸跑了整整七公里。
汗水浸透了运动服,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隐约的肌肉线条。
胖了那么多年,没那么容易彻底瘦下来,但长期的锻炼已经让他的体型匀称了许多,甚至比靳时栖还高出了几分。
浴室里水汽氤氲,纪明温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腰腹处曾经堆积的赘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实的线条。
这一年的变化,与先前判若两人,从最初听到有人喊“胖子”都会浑身一颤,到如今的模样,纪明温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他时不时会看一眼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
这一年内,他和靳时栖的关系逐渐从生疏到亲近,互发消息也是常事。
那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却让纪明温的心脏一点点软了下来。
平常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从图书馆出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纪明温就猛地摇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匆匆关掉水龙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一起冲走。
擦干身体后,他套上一件宽松的t恤,湿漉漉的卷发还在滴水。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未读消息。
纪明温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失落。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靳时栖站在门外。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戴着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盒子和一些零食。
门外的靳时栖又敲了敲门。
“不在吗?”
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低沉又清晰,仿佛直接敲在纪明温的心上。
纪明温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门。
靳时栖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夜宵,吃吗?”
纪明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今天在外面待到太晚了,忘了门禁,路过便利店看到你喜欢的薯片打折,就买了点。”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深夜造访好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然是护理专业,但纪明温仍旧不习惯旁人的接触,独自在外打工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而靳时栖提交了留校申请,就算是暑期也可以待在学校。
纪明温侧身让他进来,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靳时栖走进屋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纪明温还滴着水的发梢和宽松领口下露出的锁骨。
想起这件事,他也会觉得有些费解。
他经常看到纪明温跑去训练,有时候因为训练错过了自己的消息还会自责。
效果确实显着,甚至出现了隐约的肌肉线条,但谁能给他解释,为什么纪明温一年内长高了这么多?
被靳时栖灼热的眼神盯到后脖颈发烫,纪明温后知后觉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着有些慌乱。
虽然靳时栖一直知道他的地址,但登门拜访还是第一次。
靳时栖踏入屋内,目光扫过这间不大的出租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与其说是家,不如说像间临时宿舍。
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整洁得近乎冷清。
纪明温手忙脚乱地把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洗的运动服团成一团塞进洗衣机,耳尖通红:
“你、你先坐,我去倒水......”
靳时栖轻笑一声,目光却被床头柜上的相框吸引。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小小的纪明温穿着笔挺的西装,怀里抱着一把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大提琴,站在领奖台上笑得腼腆。
肉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卷发被发胶勉强固定住,却仍有几撮不听话地翘起来。
纪明温会拉大提琴?
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靳时栖刚想伸手拿起来细看,身后突然传来拖鞋重重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纪明温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抢过相框藏在身后,水杯被打翻在地板上,水渍晕开一片。
“对、对不起!”
纪明温结结巴巴地说,褐色的卷发因为动作太大而乱糟糟地翘着,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下面惊慌失措的紫瞳。
“这个......这个没什么好看的......”
靳时栖转过身,两人距离骤然缩短。
灯光下,纪明温的脸红得不像话,呼吸因为紧张而微微急促。
他比靳时栖高出几分,此刻却缩着肩膀,因为洗完澡后没吹干头发,连卷发都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靳时栖脑中忽然蹦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像是一只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