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陈学文身后进行监视的日本间谍,在船下永志和铃木颜良离开前往杭城的那一刻,也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学文怀揣着一路的谨慎,顺利拿到了日军开具的通行证。此后的行程,他走走停停,终于踏入了沪城的地界。
蔡晓娟这段时间总感觉芒刺在背,多次隐隐察觉到有目光如针般刺来。她心里虽有所猜疑,却始终无法确定,那些暗中盯梢自己的人,是否就是陈学文安排的。
陈学文带着蔡晓娟一回到法租界自家的院子,消息便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到了肖家祥耳中。
肖家祥听闻,赶忙前来拜访。
陈学文与他相谈甚欢时,蔡晓娟十分识趣,主动起身离开,为二人留出私密空间。
待蔡晓娟身影消失,陈学文简要地向肖家祥讲述了自己离开沪城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
肖家祥也不藏着掖着,将沪城近期发生的大事小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瞅见房间里再无旁人,肖家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脸急切地问道:“兄弟!跟哥哥说实话,你这次回来,到底憋着什么大招?”
陈学文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说道:“我刚不是讲了嘛,对特务处寒心了,想保命才回来的。打算开个医馆,重操旧业当医生。现在我是中西医都钻研,往后药物采购这块,还得哥哥你多帮衬帮衬!”
肖家祥瞧陈学文这般守口如瓶,急得不行,追问道:“别呀,兄弟!你可得给我个准话,你到底站哪队的?”
“我就站自己这队。对了,明天我想去拜访老爷子。之前那医馆的房子还在不?”陈学文话锋一转问道。
“在呢,都在你名下,老太爷特意吩咐,谁都不许动!”
听闻此话,陈学文神色陡然一凛。
他心里清楚,想瞒过张仁奎这样的老江湖,谈何容易。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又恢复了那副笑脸,说道:“如今日本占领了沪城,码头的控制权争夺得那叫一个激烈。过些日子,有个过命的兄弟会来找你,到时候,还得你帮忙给他弄个身份。”
“你打算掺和码头的事儿?”肖家祥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
“我哪有那能耐,码头的事儿,那是帮派之间的纷争,和我一介医生有啥关系?你多照应照应我那兄弟就行。”陈学文笑着回应。
次日,陈学文前往拜见张仁奎。
一踏入后院,他便一丝不苟地依照青帮的规矩,恭恭敬敬地给张仁奎行了大礼。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众人散去,陈学文独自在老太爷面前正襟危坐,聆听教诲。
张仁奎神色凝重,缓缓开口:“淞沪会战打响后,政界和帮派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小杜拖家带口逃到香港,黄金荣躲到乡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日本黑龙会和特高课在背后捣鼓,好些帮派暗地里投靠了日本人。如今想在码头上插一脚,难呐!”
陈学文一听这话,知道在老太爷面前瞒不住,赶忙压低声音说道:“老太爷,啥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听说杜月笙和黄金荣以前都掌控着走私通道,我就想着,趁他们俩都不在沪城,给自己寻条后路。以后我进出沪城能方便些,咱自己人往来,也能少些麻烦。”
张仁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学文,说道:“前阵子,你们总裁派人来沪城接我,我没离开。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没几年活头了,在上海待惯了,哪也不想去。我倒要看看,那些日本人能把我怎样。你小子心思太多,小杜的那些走私通道,现在由他干儿子把持着,他们主要做物资生意,对你不太合适。黄金荣那小子怕死,跑去乡下了,把他干儿子、女儿都留在这。这两家,你就别惦记了。要是单纯送个人进进出出,不搞别的事儿,让肖家祥把他手里的通道让出来,你能管得住吗?”
“都是我从战场上带出来的人,特务处里也没几个知道他们还活着。”
“这法租界里表面上歌舞升平,可外围的华界,却被日军的刺刀压得喘不过气。租界里藏着好些国家的远东情报站,日本人暂时还没准备好和英法开战,所以还不敢开进租界。不过,他们在租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12月3日,5000多装备精良的日军,大摇大摆地列队通过公共租界,这明摆着是向租界当局示威。工部局那帮人,不敢得罪日本人。行吧,通道都给你,留在肖家祥手里,用处也不大。你……”张老太爷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陈学文身上。
“老太爷!往后,我就不常来了,省得给您添麻烦!”
张仁奎一听这话,心里明白陈学文往后要走的路不好走。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这哪是怕给我添麻烦,是怕我这老头子不懂事,给你带去麻烦吧。罢了,最后再帮你一回。你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把你对他们的安排写下来,我来处理。”
陈学文闻言,又惊又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
“放心!我亲自安排,肖家祥也不会知晓。”张仁奎笑着宽慰道。
陈学文赶忙掏出纸笔,将对萧鸿志等人的安排仔仔细细地写下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张仁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