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文捏着油纸包裹的西湖龙井，在鑫源典当行的当柜前敲击了几下，把怀表放在柜台上。
柜台后钱有才的眼睛闪过冷光，借着擦拭翡翠扳指的动作，收起陈学文递过来的小竹筒，塞进口袋。
陈学文拿到典当怀表的前后旋即转身，黑色呢子大衣下摆扫过门槛，在弄堂口拦住辆叮当作响的黄包车。
当黄包车停在宪兵队铁门前，陈学文掏出自己特高课的证件。
十分钟后，藤原哲一从宪兵队出来，带着陈学文朝家里走去，
坐在藤原宅邸的榻榻米上，望着壁龛里含苞的白菊，听着木屐踏过回廊的清脆声响。
“陈桑，家父说你喜欢茶叶，这是上了年份的普洱。”藤原栀子捧着茶盏跪坐下来，和服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翡翠镯子。
一顿寒暄之后，客厅里只剩下藤原哲一个和陈学文。
陈学文亲自给藤原哲一冲了一杯茶。
“学文！栀子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在国内上过大学，也是学医的，明天开始让她去你的医馆上班，你可要保护好她！”藤原哲一眯着眼睛盯着陈学文说道。
“老师！租界里很乱，我怕……”
榻榻米上的炭盆噼啪作响，藤原哲一将青瓷茶碗搁在矮几上，釉面裂开的冰纹映着他眼底的寒光：“学文，栀子明日起便在你的医馆坐诊。”
抬头看了看陈学文后继续说道：“她在大学主修外科，去你的医馆应该能帮助你！”
陈学文握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对方鹰钩鼻的轮廓。医馆墙壁里保险柜、那些用来传递信号用的购买药材的牌子，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烙铁，压在他后颈：“老师，医馆附近这一段时间不安全......”
藤原哲一突然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席上，“你不会忘了，当年是谁在交给本领的吧？”
“请老师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栀子的安全，栀子太漂亮了！”陈学文解释道。
听到这话，藤原哲一舒了一口气，“还能比这虹口区不安全吗？就这样定了，最近沪城被军统局特务处闹的沸沸扬扬，栀子跟在我身边不安全，她枪法不错，自幼跟着我习武，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不成问题！”
廊下的风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声响，陈学文望着藤原哲一背后墙上悬挂的武士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伸手抹过脸，指尖在眼尾多按了两秒，做出疲惫不堪的模样，才长叹一声：“好吧。”
铜制香炉里的沉香飘出袅袅青烟，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的纱幕。陈学文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盯着水面映出的自己微蹙的眉：“人生真是无常啊，从前心心念念想去日本精进医术，现在隔着战火，也只能作罢。”他放下茶盏，声音里满是怅惘，“最近夜里总睡不着，想了很多。老师，我打算开家商行，找个信得过的自己人，给他弄个日本人身份，做点生意赚些钱。”
说到这，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藤原哲一，仿佛下定了决心：“不瞒老师，我现在是看透了，这乱世没有安身之处。一旦有机会，我打算离开中国，去漂亮国，至少那里远离战火，能安稳度日。”
说着，又垂下眼，轻轻晃了晃脑袋，似是对命运的无奈妥协 。
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藤原哲一的脸，看到藤原哲一神情没有一丝波动，陈学文知道，铃木颜良已经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对方。
“学文！你是不是对我安排栀子到你身边有不同意见？”藤原哲一开口问道。
“学生不敢！”
“栀子还是处女！”
“啊？”
“你不用惊讶！日本培养情报人员很严格，尤其是女间谍的培养，日本需要的是无情无义、随时可以使用美人计的间谍，好些孩子把自己第一次献给最熟悉的人，那些被洗脑过的女孩子还好一些，其他的都是被逼的，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女间谍毫无感情，为了任务，说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我研究中国文化多年，礼义廉耻还是有的，为了保护栀子，他舅舅带着她们母女去了东北开拓团，哪怕他舅舅是个军官，栀子前一段时间差一点被抓走，我上次去东北，杀了16个人！”
听到藤原哲一的话，陈学文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他为日本人毫无人性的做法感到震惊。
“老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