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跟裴封说了一声，牵着孩子刚要走。
没想到下一秒却被男人的声音叫住了。
“等等，我去。”
刘大娘愣了一下，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自从最近抓作风问题抓得严之后，裴团长便很少自己带着小熠过去找姜医生了。
像今天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裴封察觉到了刘大娘和自家儿子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
“算了，你带小熠过去吧。”
他大概是疯了。
刘大娘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封一眼，“团长，那……我带小熠走了？”
她咋觉得这人今天哪哪都不对劲。
在这个家里，她也待了四五年了，除了六丫抛弃孩子跑了的那事，她还从没瞧见过裴团长这样。
哪怕时隔多年，她对六丫跑掉当天，还是印象深刻。
发现六丫不见之后的当天夜里。
裴团长跟着她学了一天该如何照顾小熠，从抱孩子，到给孩子换尿布喂饭，以及哄孩子，他学得很快，孩子也不哭了。
可第二天他又出去了，然后把孩子哭个不停的孩子交给她照顾。
等他当天半夜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甚至距离胸口不远处还有一处枪伤，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是被人抬回来的，又迅速送往了医院。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真正的小混混邻居陆平早就找到自己的父母，开了介绍信办了手续去京市过好日子去了。
那一年多里，住在她家隔壁的，只是借用陆平身份做任务的裴团长。
他的眉眼跟真正的陆平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他演技好，真正的陆平跟人周围的邻居接触不多，也没人细看他的长相，还真让裴团长在假扮陆平的事上做到了以假乱真。
那一夜裴团长重伤之后，任务结束也立了功，自然恢复了他原本的身份。
不过小熠那时候还小，离不开人，裴团长一个大男人工作又忙，时不时就要出任务，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只能让她跟他一块来部队，帮忙带孩子。
那时候，裴团长的级别还不能带家属随军，是他的上级考虑到他的情况特殊，这才额外允许他获得分房的资格。
可他当时毕竟级别低，又是走关系，所以分到的房子是最小最差的。
再加上大饥荒，部队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平时能吃得上玉米面糊糊，已经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直到现在，刘大娘都还能记得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艰难带孩子的日子。
屋子太小太旧，连转都转不开，天气又热又闷。
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熠到了那里，生了好几场大病，跑了好几趟医院，一个月住在医院有半个月更是常有的事。
裴封再次看向窗外，“去吧，早去早回，尽量别打扰姜医生晚上太多时间。”
她白天工作，晚上还要给小熠看病，陪小熠说话，估计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刘大娘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看了眼站在窗边看向外面的男人一眼，然后这才牵着小熠的手走了。
真奇怪。
她咋觉得，今天裴团长是真的有些不太对劲。
不会是病了吧，咋一直站在窗边盯着那窗外看，有啥好看的，都站了快一个下午了。
……
殊不知。
此时，姜家。
姜城年纪已经大了，又在营长这个位置待了好些年，却一直没做出啥名头出来。
上面已经有了风声，说这回转业的名单里，应该会有姜城的名字。
刚得到这个消息，刘爱芬和姜城夫妻俩坐在一块，沉默良久，几次欲言又止，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内的气氛压制到了极致，闷闷的，低沉的，似乎没有一丝风在屋内流动，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与外面热闹的院子似乎是两个世界。
家里的两个小孩，也被他们夫妻俩早早送到了镇上的刘爱芬娘家。
“老姜，要不，咱们给裴团长送些礼吧，送啥都成，咱们家里还有几百块钱的存款，只要能留下来，哪怕送出去大半也成。”
“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找我爸妈他们借，只要你能让你留下来，钱都不是问题。”
钱没了还能继续挣，工作没了，那可就完了。
虽然转业回去之后会安排工作，可以他现在级别，一没关系，二没人脉，哪能分到啥好单位？
不出意外，甚至她还要带着俩孩子，跟他一块回他那个偏远小地方。
到时候，部队可不会给她安排工作，家里只有姜城一个人有工作，到时候两孩子咋办，总不能全指望那点工资过日子。
还有，这个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疼爱她的爸妈和亲人，她从小就没吃过苦，也没离开过父母这么远。
她是一点都不想背井离乡，丢掉工作，带着俩孩子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
姜城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背也弯了下去。
心里更是一团乱麻，他看了眼为自己着急上火的媳妇，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你以为我不想？”
“如果这条路能走通，我也就不用这么心烦了。”
裴封，不是个会给人走后门的人，更不是个会收礼的人。
他年纪比裴封大上不少，可人家年纪轻轻却成了他的上级。
明明从一开始，对方不仅比他晚入伍，甚至级别还没他高。
后来，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裴封从他一个新兵，渐渐成了跟他同级别的战友，再后来直接成了他的顶头上级。
说不定，再过一两年，人家又要往上升了。
这样的实力，简直让他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只有仰望的份。
刘爱芬急得团团转，“那咱们也不能这样认命啊，不试试咋知道人家会不会收礼。”
“再说了，我看裴团长也不是像你说的这么干净，他家那个刘大娘的闺女王丽娟，还不是他找关系开后门把人弄进去的。”
“王丽娟一个文工团的人，她能住进军区医院职工大院，还不是裴团长出的手。”
“他不是不收礼，肯定是咱们没找对方法。”
“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比如，那个刘大娘，他儿子，还有王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