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护卫,这花儿金贵着呢,可别碰坏了。”
朱嫣儿恢复神态,指着旁边的花朵说道。
然后很是随意的,倚在朱漆栏杆旁。
指尖绕着帕子,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讥诮。
女人今日披着雪狐裘,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苍白。
偏生唇上点了胭脂,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洛天宵捻着那朵,碗口大的牡丹,指腹蹭过丝绒般的花瓣。
随即手腕一翻,花瓣簌簌落下,咧嘴一笑道。
“大小姐说笑了,我这种粗人哪懂赏花?不过这花再金贵。
也比不上大小姐的,一根手指头!”
“油嘴滑舌!”
朱嫣儿轻叱,耳尖却泛起薄红。
这男人剑眉入鬓,笑起来时眼角微挑。
虽然身穿一身粗布衣裳,却也掩不住通身的英气。
忽忆起晨间在演武场,他单手就能撂倒三个护院。
倒真要被这副皮,给相骗了去!
哈哈!
老侯爷捋须大笑。
“算你这小子有眼光!”
随即看向朱嫣儿,眼中带着慈爱。
“嫣儿啊,宫里送来的‘竞群芳’固然稀罕,可是你才是咱们侯府,价值连城的明珠!”
侯老夫人却蹙起眉头。
“老头子糊涂了?
这花是珍妃娘娘,指名送给嫣儿的,说是贺她及笄之礼。”
她枯瘦的手指,抚过花枝。
“一株价值千金的牡丹,给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恐怕里面定有含义,也说不定啊!”
咳咳!
朱嫣儿忽然咳嗽起来,帕子掩唇的瞬间。
那朵牡丹,已从她袖中滑落,正正掉在青石板上。
花瓣零落,像被风雨摧折的蝶翼。
洛天宵眼疾手快抄起残花,挑眉道。
“哟,莫非宫里那位娘娘,想跟我抢媳妇?”
“放肆!”
朱嫣儿瞪他,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只听得‘啪’的一声。
老侯爷那蒲扇般的手掌,已拍在案上!
“说得好!
盯着我孙女的人,能从广雀大街排到凤梧门!
那些个王孙公子,要是知道选了个护卫当赘婿。”
他忽然压低声音,一双虎目盯着洛天宵。
“小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五两银子的活契,老夫就当没这回事!”
洛天宵只觉心头,突突直跳。
这般紧张,竟比当年在边关,遇敌时更甚!
这侯府的水,怕是比亚马逊河的漩涡,还凶险。
他余光扫过朱嫣儿,心中纳罕。
这小娘子看似弱不禁风,方才那手‘失手’“可漂亮得很。
“侯爷说笑了。”
他抱拳一礼,指节上的老茧,在阳光下泛着黄铜色。
“契书都按了手印,我洛天宵虽然粗鄙,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
侯老夫人忽然上前,枯枝般的手,按住洛天宵肩膀。
“好孩子。其实今日唤你来,是有桩事要商量。”
她转向朱嫣儿,“嫣儿,你来说。”
朱嫣儿绞着帕子,长睫低垂。
“三日后宫中设宴,珍妃点名要我出席。
她忽然抬头,眸光如刃,道:“洛护卫可愿扮作我的未婚夫婿?”
咳咳!
洛天宵差点被口水呛到。
上午还在看家护院,下午就要演赘婿?
这晋升之速,较之云间鹤也不遑多让!
“大小姐,我这身份恐怕不符,会不会...”
朱嫣儿语速飞快。
“每月二十两月例,单独院落,不必值夜。
若演得好,再加五两。”
老侯爷补充:“府里的拳脚师傅,上月回乡了。
你顺便指点下,护院们的武艺。”
洛天宵眯起眼睛。
虽然这么快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侯府这是要将他,作那千机锁用么?
他瞥见朱嫣儿的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小娘子处境看来不妙啊!
“成!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洛天宵竖起手指。
“第一,我的兵器自己挑。
第二,进出府门不受限。
第三...”
他忽向前半步,风过时送来她袖中药香!
“若有人对大小姐不利,我出手没轻重。”
朱嫣儿被男人的气息,拂得耳根发烫,强自镇定道。
“可。”
老夫妇对视一眼,借口去佛堂后,相携着离开了花园。
假山后。
老侯爷低声道:“这小子身手确实了得。
今早在祠堂,十招就卸了老夫的剑。”
“我看他眼神清正,不是奸猾之徒。”侯老夫人叹气。
“嫣儿爹娘在南疆生死未卜。
那些豺狼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哎!”
洛天宵这边,两人气氛正尴尬见。朱嫣儿眼尖,注意到假山后有人。
猜测是祖父、祖母还没走远,估计在那里偷听。
“祖母!”
朱嫣儿忽然提高声音,“这株山茶该修剪了。”
洛天宵疑惑间,顺着她视线看去。
假山缝隙里,一片藏青衣角,倏忽消失。
他捏了捏指节,咔吧作响。
这两位竟然还在!他们想干什么?
亭中茶烟袅袅。
朱嫣儿递来一盏君山银针。
“洛护卫可知方才那花,为何叫‘竞群芳’?”
“请大小姐指点。”
“此花初开素白,三日转粉,五日变紫,一株能开三色。”
她指尖划过杯沿。
“珍妃这是在提醒我,女子命运如同此花,全凭他人摆布。”
洛天宵忽然握住朱嫣儿的手腕。
啊!
朱嫣儿一惊,就要抽回收手。
洛天宵紧握不放,沉声道。
“大小姐信不信,我能让这花,永远停在最艳的时候?”
朱嫣儿的眼中,满是震惊和不相信!
洛天宵直接摘下一朵,半开的牡丹,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
滴了两滴透明液体,在花萼上。
眨眼间,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殷红如血。
“这是怎么做到的?”朱嫣儿非常的震惊!
“家乡的土方子。”
洛天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小姐若喜欢,改日教你。”
朱嫣儿凝视他片刻,忽然轻声道。
“洛护卫,你我合作,各取所需。但有一点你要记牢!”
她眼神陡然锐利。
“若让我发现你与外人勾结。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我那样做了,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洛天宵接得飞快,心里却想。
这誓发得,跟吃饭喝水似的。
回西厢的路上。
洛天宵摸着怀里的瓷瓶。
这花间秘药,乃西域奇人所赠,可是稀罕物,得省着用。
转过回廊。
忽然撞见段老五,带着几个护院,将他的路堵住了。
“洛护卫好大的面子,连晚训都不参加了?”
段老五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