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扶着翡翠抹额,从门内出来,闻言瞪了段老五一眼。
“嚼什么舌根?还不去迎姑爷!”
她转头对老侯爷低声道。
“宫里那位,怕是要坐不住了。”
洛天宵骑马停稳,街角突然窜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领头的老乞丐举着破碗高喊。
“侯府大喜!求赏口饭吃!“张博忙抓了把铜钱撒出去。
叮叮当当的脆响里,洛天宵和张博下了马。
张博悄悄对洛天宵说。
“幸亏咱们留了后手,没有让段老五的阴谋得逞!”
洛天宵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眼角余光扫过门前人群里的段老五。
段老五脖颈青筋暴起。
攥碎的瓷片已扎得满手是血!
同一时间,新房内。
朱嫣儿丫鬟处理掉了,被翡翠用素银簪验过酒渍。
将杯盏封进冰裂纹瓷瓮。
瓮底‘永徽御制’的款识,恰对着窗棂投下的光斑。
檀木门轴吱呀作响。
朱嫣儿抬眼。
老侯爷夫妻立在鸳鸯屏风前。
她敛衽行礼,腕间玉镯碰在紫铜香炉上。
当!
惊起一炉沉香。
腕间金镶玉镯碰触发出轻响。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蕾丝金凤,倒比往日更显贵气。
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压低声音。
“遇袭那事...”
“已经处置妥当了。”
朱嫣儿指尖在祖母掌心,轻轻一划。
“多亏洛护卫机警,五皇子那里估计会收敛一段时间!”
老侯爷抬了抬,松皮似的手背。
满屋丫鬟婆子,便如潮水退出了槅扇门。
他取出一卷明黄绢帛。
莎莎!
绢帛展开,露出角落一方朱印。
“先皇赐婚的圣旨还在。”
老侯爷手指点在那方印玺上。
“当年给你和定南侯世子,定的亲事...”
朱嫣儿轻笑出声。
“祖父莫不是忘了?镇北王谋反那日,这道圣旨就已经作废了。”
啪!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
老侯爷猛地推开雕花窗。
段老五慌慌张张蹲在地上,捡碎瓷片。
额头渗出了颗颗汗珠。
“滚去马厩刷马!”
老侯爷一声厉叱,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死死盯着段老五远去的背影。
老侯爷才转身道。
“过几日大婚,你......”
说着他叹了口气,本是应该母亲嘱咐,但是这个孙女却只能靠自己了。
“孙女晓的。”
朱嫣儿回答后,也有些惆怅。
也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能有下落。
如今女儿也成亲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呢?
她收起悲伤的情绪。
抚平袖口褶皱。
“洛护卫今早递了话,说聘礼里有样东西,定能让宫里那位睡不着觉。”
此时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用银刀裁开一封密信。
皇帝手腕一抖,信纸飘落在鎏金香炉里,窜起一簇幽蓝火苗。
泸皇后端着参汤进来后,只看到燃烧的灰烬。
“陛下,这是臣妾特意做的参汤!”
皇后开口说道。
哒哒!
大监急匆匆闯进来,跪倒。
“平阳侯府刚传出消息,说是找到了先皇留下的......”
“闭嘴!”
皇帝余光扫了泸皇后一眼后,掩饰般的掀翻案几。
啊!
墨汁溅在泸皇后杏黄裙摆上,却紧咬着嘴唇不敢畜生。
皇帝则死死盯着,香炉里化为灰烬的信纸。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们竟敢拿这个要挟朕!”
泸皇后捏着帕子的手,开始发抖,想起三日前暗探,报来的消息。
那洛天宵在庄子里,挖出了个铁匣子。
她开口试探皇帝,道。
“听说那护卫...”
皇帝狞笑着抓起镇纸,假意道。
“不过是个幌子!
皇帝指节叩在铁匣暗纹上。
这是永徽年间内造的龙鳞纹,先帝赐给镇北王的调兵匣。”
心中却想着。
如今几个皇子已经长成,外戚势大,他还是需要平阳侯府,来平衡朝堂的。
与此同时,洛天宵来到新房。
虽然今天是下聘,过几日才成亲。
但是新房已经布置好了。
他将一枚青铜钥匙,交给朱嫣儿。
朱嫣儿伸手接过。
翠屏慌张闯进。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朱嫣儿指尖掠过,衣襟上细微的褶皱,鎏金护甲在缎面上,划出几不可见的痕。
青铜钥匙悬在蹀躞带上,将落未落的夕阳,给它镀了层血色。
被匆匆赶来的段老五撞见。
“大小姐。”
段老五喘着粗气跪下。
宫里大太监带着赏赐来了,说是、说是贺您几日之后的大婚之喜。”
青铜钥匙在指尖,翻出个漂亮的弧。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先帝赏的那把金锁,还压在嫁妆箱最底层。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呢。”
“啊嚏!”
洛天宵揉了揉鼻子,手指触到婚服光滑的面料,微微一顿。
婚服面料触手生温,比他征战时常穿的粗麻,软了不知几许!
金线绣成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暗芒。
谷管家眯着眼退后两步。
上下打量着。
“洛护卫这身段,活脱脱就是为这喜服长的。”
他伸手整了整玉腰带。
“瞧瞧这腰线,侯爷见了定要夸,老奴眼光好。”
洛天宵低头看了看自己。
红色绸缎衬的肤色,愈发英挺。
想起那夜烛光下,朱嫣儿模糊的轮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大小姐的嫁衣可做好了?”
“姑爷放心”
谷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
“绿裙红裳,金线滚边,绣娘们熬了三个通宵。
等明日您见了,保管挪不开眼。”
洛天宵耳根一热。
那夜黑灯瞎火的,他连朱嫣儿的腰肢有多细,都没摸明白。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嘶啦!
袖口的暗线竟崩开半寸。
“这料子倒是金贵,可针脚还不如我们营里,弟兄补的破袜子结实。”
他捏着开线处嘀咕。
谷管家老脸一红,急忙招呼丫鬟。
“快拿去让绣房重缝!明日要是出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洛天宵又换了另一件喜服。
老管家掏出一本册子。
“姑爷,老奴给您说说几日后的流程。”
他翻开第一页,“寅时三刻起身,沐浴更衣后先祭祖...”
洛天宵听着密密麻麻的规矩,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原以为当个赘婿,只需躺着享福。
谁知比在军营晨练还累。
一时想的有些出神。
砰!
房门被撞开。
“姑爷!”
张博乱发支棱着闯进来,簇新靛蓝长衫,早揉成了腌菜。
“这衣裳滑不溜手,我系了八回腰带都...”
他猛地刹住话头。
瞪圆了眼盯着洛天宵。
“乖乖,姑爷穿红可比画上的,天兵天将还威风!”
伸手要摸。
啪!
谷管家一戒尺,敲在张博的手背上。
“没规矩!”
谷管家吹胡子瞪眼。
“几日后你跟着姑爷迎亲,要是出半点差错...”
张博缩着脖子赔笑。
“谷管家放心,我虽然粗鄙,但绝不会给姑爷丢脸。”
他凑到洛天宵耳边,压低声音。
“听说侯府陪嫁的丫鬟,个个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