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竹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喊,“你们跑慢点,仔细跘到了。呃,两个小鬼头,让人不省心……”
刘千斤和连氏有四个儿女。大儿子刘聪也是天生力气大,学到了刘苍伯的本事,虽然才十五岁,却是射猎之技精湛。
父子俩同为商队护卫,已经外出十几日了。
二子刘明十三,三子刘俊十一,因为刘苍伯没来林凰堡,他们跟着老头学艺,来过堡子两、三次。
只有刘俏才八岁,又是个女娃,连氏一直带在身边。
福妮等林家女娃来堡子上没两日,便结识了几个小姐妹,其中便有刘俏。
林雨竹事情不少,除了她们刚来那日带着逛了逛,其他时间就由着几个小丫头自己玩。
连氏擅裁剪,虽是寻常布料也能根据各人体貌,剪裁得分寸入骨。可谓是九寸之领必中规,三尺之袂必合矩。
林雨竹身上的靛青色粗布衣裙、绣竹布鞋,就是连氏给做的。虽然面料廉价,经过她的巧手裁剪,衬得她整个人都好看不少。
织布、裁衣的活,大多数妇人都会,但能像连氏这般技艺的,堡内屈指可数,只有一人而已。
原来连氏祖上曾是宫廷衣匠,随着主人被流放到屋陵县境。因那主人傲气,带着随从、仆人隐居山林。
传到连氏这一辈,家中已经绝嗣,祖传的这点手艺,只得让她学了。
下晌儿,连氏带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是她表侄,名叫张英。他正是连氏祖上主人的旁支后裔。
虽然隐居山林上千年,家族传承可没丢弃。
这张英年纪三十来岁,相貌英挺,据连氏说还文武双全。
不等林雨竹委婉询问,张英自己就说了来意,“林娘子,张家久遁山林之中,某虽不才,也算身兼文武,想出山闯一闯。”
林雨竹闻言点点头,“我曾在向里正处打听过,这有三个法子,一是原籍复业,能分给十亩荒田,免除三年徭役。”
“二是编入军户,可到边镇或者卫所应征入伍。不过你也知道,军户世袭从军役,地位比普通百姓还低些。”
“三是顶替绝户……”
“我听家表姑说,林娘子识得军店镇巡检,不知道能否替我牵线搭桥?我想用军功博个前程。”张英脸上歉然的打断道。
林雨竹有些诧异,“这倒是简单,正户、贴户大量逃亡,本地卫所一直缺额。只是,你可想好了。军户与罪犯同列,不能科举,还有军役责任。”
她可没瞎说,军户单独编籍,与普通民户不同,这些人本来就有许多是犯了罪被充军。
连百姓都视他们为贱籍,更别提读书人了。
家中有人服役的称为正户,负责供养正户的叫贴户。正户需要自备军装、武器及赴任路费,往往逃亡大半成了流民。
正户逃了,那些贴户也会被连坐,经常与罪犯混编着干些修城、运粮等杂役、苦役。
张英听她这么说,扬着头洒然一笑,“林娘子,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军中多豪杰,某虽亦修文,却不喜当个书蠹虫。”
林雨竹微微一笑,“我在镇上开了个铺子,售卖些山货。张巡检喜食野味,铺中每有狍子、獾子等小兽便给张宅优先送去。”
“我堂哥送了几次,因此识得张巡检。这样,他回堡子时,你随我堂哥去镇上,入军户的事张巡检不过一句话的事,他本来就缺人呢。”
“张巡检?竹子……呃,连嫂子来了!这两位是……”几人正说着,林大湖正巧合就来了。
林雨竹见是他,不由得笑道:“大湖哥来得正好,倒省着张公子苦等了。”
林雨竹赶紧介绍一番。连氏带来的两人,一个自然是她表侄张英,另一个是张英的族侄,叫张石。
林大湖闻言一拍大腿,“这好办,张巡检还和我说呢,他原本出身卫所,那都指挥使让他在镇上招募些正户,咦?都姓张啊!”
张英淡淡一笑,“祖上曾被流放屋陵,虽说主脉没多久便被赦免,我们这些旁脉、支脉却流落在此。有的隐遁山林,自也有定居屋陵。”
林大湖又惊又喜,“那说不定真是同族哩,我刚送了货过来,下晌儿就回镇上,张——张公子和我一起?”
张英欣然点头,脸上颇有些踌躇满志的神情。
连氏见表弟的事情安排好,又对林雨竹陪话,“小石头打小跟他九叔修武习文,也算有些技艺傍身。”
“不过,这孩子生性腼腆,过惯了山林生活。竹妹妹,你看能不能让他留在堡子上跑腿、打杂?”
林雨竹可是来者不拒,赶紧点头,“连嫂子这是什么话?来了就是一家人,何况张小哥也不是外人。”
她想了想,“也是巧了,明日我要去炭窑那边办事,还正需要人手呢,张小哥可否陪我走一遭?”
张石闻言不等连氏提醒,赶紧站起身,脸上涨红着施礼,“但凭林姑……姐姐吩咐!”
连氏脸一虎,“石头,要叫姑奶奶……”
张石听得脸上更红,却是梗着脖子,“林姐姐看着比我年纪还小,又没有血亲,如何叫姑奶奶?”
连氏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你小子要造反?她叫我嫂子,你叫她姐姐?”
林雨竹赶紧拉住连氏,“连嫂子,这也没差,各论各叫呗。张小哥二十,我只比他大一岁,叫姑奶奶不是把我叫老了,哈哈!”
她边说边看了眼张英。
相比之下,张英就聪明多了,称呼她为林娘子,避免了辈分上的尴尬。
这年头拄拐的孙子,尿坑的爷爷那也是有的。林雨竹跟连氏、张家都没血亲,哪能让张英叫她姑母,张石叫她姑奶奶?
连氏被她说得也笑,“行行行,就按竹妹妹说的各论各叫吧。不过,这堡子里人多事杂,日日离不得你,怎么明天要去炭窑?”
林雨竹见问不由叹了口气,“唉,人不找事,事找你。大山哥底下几个帮工不合砍了几棵活树,这不,被山主家的长工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