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签协议的事呢？”
围观的村民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测量出现问题，那就得等到重新核对审批后再签约。”
“不过你们也稍安勿躁，最多推迟三个工作日。”
人群里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抱怨。
“还得等三天？”
“凭什么我们要被这些不守规矩的人拖累？不像话！”
“嘘，你小声点。好歹人家还是村长。”
“切，以后可说不定了。”有人幸灾乐祸。
苏安康抢建的事，本来还算低调，无奈老婆王彩霞是个爱炫耀的，没几天就传得满村风雨。包括“首富”的称谓也是，据说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大部分人慑于村长的威严，只敢私下议论。但对于苏安康家钻空子白得了一笔巨款，说不妒忌是假的。
这回复查，用上了两队人员，测量得比之前更为细致。工作人员不断地交头接耳，并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写写。
“根据《房屋征收与补偿条款》第十六条规定，房屋征收范围请确定后，不得在房屋征收范围内实施新建、扩建、改建等不当增加补偿费用的行为。违反规定实施的，不予补偿。”
宣读完规定后，领头的人员又拿出文件说道：
“本次重测，发现除了六楼是新建未登记，不予补偿。此外还存在部分名目规格不符的问题，包括院内树木的数量和品种年份，3年份写成了30年份，树种也有谬误。”
“装修补偿方面，房屋装修赔偿等级根据实际情况，从1级调整到2级。”
……
作为户主的苏安康，紧绷着脸，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但是，他不能有任何反对意见。
上头关系户说了，承认只是自己的问题，接受整改，他还能在接下来的拆迁中继续任村长，否则……
他拿起笔，准备签字确认。
今天是里子面子都丢了，赶紧结束这场公开处刑吧。
“不能签！”
“爸，不能签！”
苏发和苏妙兄妹俩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急急地拉住父亲的手。
“你们两个，不要闹！”
“爸！他们这摆明是欺负咱们呢！”
“对！就那树，还有那扩建的，又不止咱家。像村叔公家，还有傻强，丧彪叔家里，不都这样做吗？凭什么他们没事？”
苏发嗓门洪亮，在场的工作人员想当听不到都不行。
“哦？事情属实吗？请这位小兄弟把这几户户名再确认一下。我们肯定会一视同仁，绝对不会让违法之人落网。”
“说就说！我还怕不成！”
苏发和妹妹对视一眼，攥紧拳头。将知道的几户人家“卖”了个遍。
围观的群众也是一阵哗然。
不幸被苏发点到名的，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好呀，傻强！说你傻原来是装傻！偷偷摸摸地也搞这些违规举动！”
傻强也是被这飞来横祸给气炸了，直接开骂：
“好你个苏发！自家被查了，居然还阴险地将其他人给捅出来！亏咱们是一个姓的！”
“就是，不讲义气！”
“完了完了！这么一来，签协议岂不又要再推迟个三五天？真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别是想把我们的拆迁给搅黄了吧？！”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再次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苏发身上。
苏安康气不打一处来，却不能再明目张胆地阻止。
四下张望之下，发现王彩霞那豆豉般的眼睛闪烁不定，不敢与自己直视。
立刻明白儿女是受了她的鼓动。
妈的！娘挫挫一窝！她蠢！孩子更蠢！
复查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月上树梢。
苏安康客气地送走了最后一拨人，关上门，阴沉沉地看向自己的老婆孩子。
“爸，你用不着这么客气吧？不是说跟上面的沟通好了？”
苏发还傻傻地以为复查只是走个过场。
王彩霞瞅着丈夫面色不对，连忙扯了扯儿子的手臂，压低嗓音。
“孩他爸，别气。我是想着法不责众，出事的人一多，上面就不好责罚了……没想到，一个个的都那么认真。”
王彩霞自顾自地分析道：
“还有村里那几个也没点眼力劲。怎么就不能理解咱的心思，拧成一根绳呢？”
“啪——”
苏安康扬起手，一个巴掌甩在喋喋不休的老婆脸上。
终于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安静了。
“我让你们低调些，你们偏不。好了，惹来有心人告状去了。我告诉你们，能够发下来重审，已经是我各方面运作之后的最好结果！还想着法不责众？聚众闹事？”
苏安康双眼通红。
“你们是想我被抓进去坐牢？还是不想要拆迁了？一个个地上赶着送死！”
他指着儿子。
“都是一个村的，你三两下就把其他几户给卖了。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别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是！就算同姓，也难免互揭长短，使点绊子。但你得在桌子底下，偷摸着做。
谁他妈会像这个蠢儿子一样，当着政府工作人员的面大喊大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村长家就是这么忘恩负义，临死还要拉个垫背？
苏妙见母亲兄长都被骂得不敢出声，便壮着胆子上前。父亲一向对她和颜悦色，有求必应。
“爸，你喝口茶，消消气……”
苏安康眼睛一横，冷哼一声。
“你也是！好好的工作不要，母女俩还瞒着我贷款买了部奥迪？你爸我都还没开上这么好的车呢！”
苏妙心下一紧，不明白为什么战火还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家里一下子少了近两百万，赔偿大部分也换成了安置房，现金到手也不过两百多万。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阿发，你明天就去帮妙妙把车子给退了。”
“爸……这不还有爷爷的钱吗？”
苏妙咬着后槽牙。
车子到手还没坐热就要飞了？让她的脸往哪放？
“你爷爷的钱不是你的钱！”
苏安康不耐烦地朝女儿一瞪眼，早已没了往日对待女儿时的平和。
“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再让我听到首富两个字！”
这名声要是传到上头去，再有反贪局之类的部门介入，他就彻底完了！
苏安康这一掌力气大得让王彩霞脸颊疼得麻木，耳朵也传来阵阵轰鸣。
她青白着脸，小声嗫嚅道：
“安如那边怎么办？”
苏安如可是真金白银给了七万五的，现在抢建事情败露，房子是没得分了。疏通的钱肯定也是拿不回来的。
王彩霞手指微微颤抖。
她没敢提刚才还花了两万八买了个整容套餐，还有被狡猾的苏禾坑了3000多！
“钱肯定是不退的。我现在就去找爸说说。”
苏安康将手一甩，大步流星地往隔壁走去。
苏发张了张口，把想说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
苏妙的车子都要退了，那自己的保时捷是更没影了！
唉！没劲！
他只能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妈……”
苏妙将母亲搀扶着进了里屋，什么话也不说开始落泪。
惹得王彩霞心里发酸。
“都怪那些拆迁队的！还有那个偷偷告密的！等我找到那个人，看我不整死他！”
“妈，你说，会不会是苏禾？”
苏妙壮着胆子，将中午在停车场发生的事，又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前脚羞辱了女儿，后脚又坑她的钱。
哼，她就知道这人不是善茬！告状的还真有可能是她！不行，得让苏安康给她点教训！
王彩霞气得牙痒，一连拍了几下桌面。直把手掌都拍红了。
“妈，那我的车……？”苏妙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好孩子。车子你就听你爸的吧。等房子下来了，妈给你一辆更好的！”
王彩霞偷偷地从包里掏出一张金卡和一本精美的介绍册，塞进女儿手里。
她指了指册子上的整容内容，狡黠地眨眨眼：
“我今儿给你买了个c套餐。花了两万八呢！不过，你别跟你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