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桃花出生之际,正是北疆黑道匪首齐四爷发迹之时,因此,觉得女儿齐桃花是给他带来财富的福星,爱如掌上明珠。待到老婆去世,都没有续娶之心,也不肯纳妾什么的。怕齐桃花受委屈。
当然,作为北疆头号霸主齐四爷,反正他看上谁家闺女,花点小钱,甚至不花钱,自由取用便是,二婚那套仪式不比一婚轻松,齐四爷烦。
他最悔不该当初的,是带女儿去了京城玩。
齐桃花在街市上无意间就看见了路过的灾星二皇子季瑄王爷,这就是一眼万年。她被王爷的英俊潇洒搞得五迷三道的,发誓要将这位王爷搞到手。
如果在山高皇帝远的北疆一带,她爹齐四爷没问题,能满足她,可在京城就犯了难。
齐四爷虽然家财万贯,在北疆是说一不二,踩一下地皮都要摇三摇的人物,无奈在京城这个皇族泛滥的地方,就只能算是乡下人,更何况还是被缉拿的黑道土匪,那简直是说不出口,拿不出手,粗陋无比的下等人。
而且,季瑄王爷见到那些俗不可耐的山货就恶心,打嗝,门房把小费拿到手软,通报十几回,王爷都是那句话:“谁呀,这都什么人呀!这么不知趣,跑到我这里来刷存在感,不见!”
无奈之下,齐四爷又使出银子,多方打听,才得知季瑄王爷的癖好是去青楼,于是买通了老鸨,让齐桃花入了青楼,去接待季瑄王爷。
为了不辱没祖宗,齐桃花化名彭桃花,只是假扮一下侍女,以端茶倒水为契机,去偶遇季瑄王爷。
在套住季瑄王爷之前,齐四爷又扔出银子,请青楼老鸨要资深歌女教授彭桃花如何与陌生人搭话等等技艺。
这个办法很成功,让季瑄王爷没有出人意料地与齐桃花“一见钟情”。
二人看对了眼,成就了一段佳话,开始了一段孽缘,让灾难从此降临到齐四爷身上。
事后,齐老四又给了老鸨封口费。老鸨对齐老四说:您放心,这件事,没人会知道。
结果,世人多贼啊,连当铺的小蓝也分析出来了彭桃花源自青楼。而且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古连翘。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自从彭桃花偶遇季瑄王爷之后,就壮大了季瑄王爷的谋逆队伍。也把她爹齐老四挂上了跟皇上作对的谋逆战车,一发而不可收拾。
北疆一霸齐四爷这就算加入了季瑄王爷的核心班子,随叫随到。三天一个小指令,五天一个大动作,杀个人,造个反,都必须悉数到场。还要自带饭票和凶器。关键是白干,而且这些赔本的买卖还愈来愈多,因为谋逆到了紧锣密鼓的关键时候。
齐桃花跟他爹说,季瑄王爷招呼了,你千万不能做釜底抽薪的事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
齐四爷打心眼儿里不想远离家乡搞事情,但又被逼参加了惺王组织的那场注定要失败的暴乱,结果让他损失不小。损兵折将,掏空家底。底下也军心不稳,逃跑的人不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齐桃花就是个坑爹货。自己再有银子也经不住如此折腾。
不过,齐四爷也想通了,关起门来,他不怨自己的女儿,而怨恨那个二皇子季瑄王爷。正在想着如何全身而退时,却被昭王端了老巢。
齐老四在被关押的牢房里想不明白,甚至生出幻觉,这昭王是不是跟季瑄王爷是一伙的。让自己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这就是齐桃花追求爱情的后果。
……
至此,古连翘与齐桃花在天梯石阶上盘腿而坐的访谈对话圆满落幕。
换一种古连翘的说法,就是她身兼审问、判决、执行数职,让京城里的石壕街盗窃案结了案。
古连翘从胳肢窝里取出了齐桃花扎向她的那把匕首,顺手在空中抛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滚翻,又稳稳接住。
刚才匕首飞过来时,连翘微侧了一下身体,刀就刚好插进了她的左胳肢窝,瞬间她的胳膊肘就夹住了。然后,她的头弯向了肚子,齐桃花以为扎中了她的心脏。
……
这是一把趁手的好匕首,如今成了杀人的罪证。
刀刃锋利,刀柄雕花,镶嵌着累累垂垂的玛瑙珍珠,是那种非常讲究,非常典雅的品味。但只适合王孙公子拿在手中把玩,或放在博古架上供人观赏。
估计是二皇子季瑄赠予齐桃花的,但齐桃花不识货,只见到它的实用价值,用它来杀人喋血。使得刀柄掉了一颗玛瑙,刀口有肉眼可见的缺痕。
北风阵阵,把天梯上的石阶吹得干干净净,一粒沙尘不见,更看不出一丝曾有过的打斗痕迹。
此刻,连翘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云梯,见到昭王,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简要地向他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还没有待昭王疑惑的眼神消失,她又说:刚才下到山脚之时,听到了山谷回荡着齐桃花的尖叫像嚎丧。是“爹呀——”,而不是“瑄王爷呀——”。
昭王惊了。
他身经百战,一直只相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以及磨刀霍霍,拳拳到肉的扎实,跟他
故弄玄虚地胡扯什么怪力乱神之类,他定要吼:一边待着去,不要耽误我干正事。
但,就在刚才,他相信,古连翘有掐指一算的灵异功夫。
因为,她问他,“昭王,齐桃花的爹齐老四是不是死了?”
而就在这之前,不到半盏茶的时辰,侍卫前来报告,说齐老四在牢房里,跟人打赌,撞墙而死。
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犯人二愣子吹牛,说自己练的功夫,跟孙悟空一样,铜头铁臂刀枪不入。
虎落平阳的北疆一霸齐老四表示不信。
如今,二愣子见齐老四被关押失势,也敢于跟他犟嘴:“不信,我可以比试比试,给你表演个撞墙如何?”
“准了。”齐老四困在笼里虎威在,还是老大的口气。
那二愣子真的就往墙上撞。果真,一连三次,大脑壳除了飘下几根沾着墙灰的头发,在原地跳了跳,完好无伤。
齐老四争强好胜的心一下就上来了。
他说自己年轻时走山路,被土匪抢了银子,那些土匪想杀人灭口,把他头朝下扔下了山崖,可惜他命大,不但没摔死,还毫发无损。
从那时起,齐老四就有了自信,霸气侧漏,立志要做匪首,向那几个害他的土匪复仇,没曾想,有志者事竟成。不但报了仇,还成了北疆匪首。
齐老四对那二愣子说,“你等着,你行,我比你还行。”
吃饭之时,狱卒给齐老四解开了手臂上的绳索。
他立马立在北墙根,对那二愣子说:“看好了。谁的脑袋也没有我的脑袋硬实。”
二愣子和周围的犯人都不言声,但流露出的是不相信的眼神。
齐老四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坚持要现场表演。
第一次,他撞了一头灰。众牢友鼓掌。
他又来第二次,把墙撞了一个窝,众狱友继续鼓掌。
这让他愈发信心百倍。
他晃晃脑袋,要来第三撞,那二愣子拦住他说:他认输。
可齐老四不干,说:你撞了三次,我只撞了两次,这就是暗戳戳表示我输了啊!
众牢友吃瓜,倒也不敢瞎起哄,只是给齐老四数倒计时:三、二、一,撞。
齐老四跟发起冲锋似的,从北墙冲到南墙,“嘭”地一声,栽倒在地,浑身鲜血淋漓,墙上鲜血四溅。他靠着墙根儿转过身,含着微笑说:“我赢了。”然后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这事情发生得太快,良久,那些牢友才回过神来。大叫着:“死人了!死人了!”
这事情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有众多见证人,明摆着不用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听完昭王叙述了过程,连翘也愣住了,自己怎么就成了乌鸦嘴。
昭王也是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盯着古连翘:你有什么神算力吗?
“没有。我是瞎猜的。”古连翘说,心里却道“那就让我为这愚蠢的父女默哀一秒钟吧。”
审问结束,那二愣子招供,他不知是谁派他来的,他是在镇上喝酒时遇到了一个人,跟他讲的条件。齐老四死后,他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
连翘思忖:果然还是人为,不用追查,用脚趾头想,这也是昭王那皇兄季瑄王爷指使的。季瑄真是杀人于无形,用爱情之手,将齐桃花拿捏得死死的;又用骄傲的好胜心之手,将齐老四拿捏得死死的,总之是,父女俩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呜呼哀哉!
季瑄无疑是老皇上的物种延续,一位深谙人性阴鸷的大师,他自己稳坐钓鱼台,悠然自得,不动声色,轻描淡写间,便令朝堂风云变幻,边疆人仰马翻,到处人心惶惶,真不知他下一步又将如何布局?
连翘有点期待,又夹杂忐忑,但也知道,自己即使不安,也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以往连翘的揣测,半对半错,此番虽又自信满满,自认洞悉一切,却又觉不便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给昭王知晓。
她想让子弹飞一会儿,(这金句疲劳了,最后一次使用),让真相慢慢浮出水面,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赶时间。
她脑海中忽地一丝灵光闪过,恍然醒悟,自己以往的揣测并未出错,只是对方临时变卦了。她一拍手掌,自言自语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此时,她回过神来,发现昭王正以玩味的眼神审视着自己。她略带尴尬地笑道:“昭王,昨日通知说今天下午有会,这会还开吗?”
昭王步履轻松,边走边答:“开,当然开。你还没吃午饭吧,赶紧去食堂用餐。饭后稍作休息,便到大堂开会。
抵达食堂时,已近收摊之际。
只见王春河独自一个人,正稀哩呼噜地吃得津津有味。
古连翘笑着打趣道:“王副将,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你那立志要驻守北疆、保家卫国的同窗呢?”
王春河抬头望见古连翘,叹息道:“哎,古副将啊,别提了。今日我白跑一趟,在客栈等了他许久,却未见人影。客栈的人说,近日并未接待过书生模样的客人。真是怪事。”
古连翘心中暗笑,心想:你若知晓真相才怪呢。她道:“那你辛苦了,此地离镇上甚远,路途又不好走,骑马都要一个时辰。”
王春河虽比昭王年长一岁,但面容却苍老许多。他性格刚毅,体格健壮,高大魁梧,皮肤黝黑,显然是长期驻守边疆、历经风霜的结果。
他的性格与昭王颇为相似,爽朗直率,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典型的军人风格。古连翘来到北疆后,与他们相处得都很痛快。
王春河对古连翘的印象也不错,认为她身手不凡,智慧过人,没想到她还如此年少。
二人现在都是昭王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
“可不是嘛,我还在算命先生的摊子上借了纸笔,给老家发了封信。估计回信最快也要一个月吧。”王春河苦着脸抱怨道。
古连翘打好饭,端着碗,在王春河的桌案对面坐下。
她思索片刻,道:“王春河,我有个消息,但不确定是否准确,你姑且一听,做参考就是了。”
“什么事?直说无妨。”王春河心大,他笑着道。
古连翘环顾四周,压低嗓门道:“你那同窗要来边疆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你可能被骗了。”
“谁这么缺德冒烟?” 王春河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调虎离山之计?”他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调虎离山计?”
古连翘点头默认。
“那你今早一定遇到麻烦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否则,你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跟我说聊斋。”王春河虽为武将,但脑子快,智慧也是够的。
“此事不便细说,等会儿开会昭王可能会提及。”古连翘道。
她将碗中的饭菜一扫而光,与王春河一同离开了食堂。
两人并肩而行,古连翘道:“王副将,此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王春河赞同:“古副将所言极是。边疆之地,形势复杂,人心难测。时刻保持警惕,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午后时分,骁骑营的头头脑脑们,身着铠甲,神色肃穆,依次落座于大堂两侧,静待昭王发话。
昭王先通报了,今日发生在古连翘和王春河身上的事情,提醒大家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避免给居心叵测的人以可乘之机。
然后,昭王又直接道明:“今天开会的内容本来是商议押送匪首齐老四进京受审之要务。然而,世事无常,齐老四竟于今晨与人赌斗,不幸身亡。故此,会议议题须作调整,唯余一项,即遵照皇上圣谕,筹划下一步歼灭残余土匪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