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声越来越慢,每一次间隔都像锤击在艾琳的胸口。画像中祖父和克莱尔的面容交替变换,声音重叠在一起:\"选择吧,最后的霍华德...\"
艾琳的手指紧紧攥住那个小玻璃瓶,克莱尔的血在里面微微晃动。她的目光扫过书房,突然停在祖父书桌下方的一个小酒柜上——那里存放着他最珍视的几瓶酒。一个荒谬的想法击中了她。
\"活着的葡萄酒...\"她喃喃自语。
地板上的黑洞持续扩大,藤蔓蠕动着爬上墙壁,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搏动着的黑色血管状组织。整座城堡正在苏醒,或者说,正在显露出它真实的样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诅咒实体。
艾琳冲向酒柜,手指颤抖着拨开那些昂贵的标签,直到找到一瓶没有标签的深色酒瓶。瓶中的液体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像是稀释的血液。瓶颈用银丝缠绕,封口处是一个小小的银锁。
她掏出从暗格中找到的银钥匙,完美地插入了锁孔。
\"不!\"麦卡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的半边脸已经爬满了黑色菌丝,看起来像是正在与城堡融为一体。\"你不能打开那个!那是最后的...活着的...\"
艾琳没有犹豫,转动钥匙。封口应声而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房间——陈年葡萄酒的醇香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某种更原始的、生命的气息。
滴答声几乎停止了,间隔长得令人窒息。画像中的面孔同时尖叫起来:\"选择!\"
艾琳看向麦卡锡:\"告诉我真相。克莱尔...她是我的姑姑,对吗?我祖父和邓巴家的女人生下了她?\"
麦卡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扭曲的笑意:\"聪明的小女孩...是的,1960年,阿尔伯特爱上了艾莉诺·邓巴。他们以为爱情能打破诅咒,结果只是创造了一个更完美的祭品——一个流着两族血液的孩子。\"
\"然后我父亲...\"
\"你父亲是阿尔伯特合法婚姻所生,纯正的霍华德血脉。而克莱尔...她本应在上个周期被献祭,但阿尔伯特把她藏了起来,用动物血代替。\"麦卡锡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结果诅咒开始收割霍华德家的人...你的叔叔,你的姑姑,最后是你的父母。\"
地板突然剧烈震动,艾琳不得不抓住书桌才没有摔倒。黑洞中央的藤蔓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几条粗壮的藤蔓伸出洞口,像触手一样探索着空气。
\"时间到了...\"麦卡锡狞笑着,\"最后一个霍华德,将见证家族的终结。\"
艾琳看着手中的酒瓶,突然明白了祖父研究的真正意义。不是要复制那种邪恶的葡萄酒,而是要创造一种新的\"活着的葡萄酒\"——不是用死亡和仇恨酿造,而是用生命与和解。
滴答声停止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整个城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呻吟,所有窗户同时爆裂,藤蔓从每一个缝隙疯狂涌入房间。艾琳看到麦卡锡被一条藤蔓刺穿胸膛,却没有流血——他的身体像干枯的树皮一样碎裂了。
\"你骗了我...\"艾琳对着空气说道,意识到真正的麦卡锡可能早已死去,她所见到的只是诅咒的化身,\"邓巴家的人不是自愿的守护者,他们也是受害者。\"
画像中的面孔不再变换,定格为克莱尔悲伤的样子:\"选择吧,艾琳...延续或终结...\"
藤蔓向她伸来,但没有立即攻击,像是在等待什么。艾琳深吸一口气,举起那个打开的古老酒瓶和克莱尔的小瓶子。
\"我选择第三种方式。\"她的声音在颤抖,但异常清晰,\"我不是纯血的霍华德,我的母亲是意大利移民...这意味着霍华德的血脉无论如何都会在我这里终结。\"
她将克莱尔的血滴入酒瓶:\"但我同时流着霍华德和邓巴的血,通过我的祖父和克莱尔的母亲。我是活着的桥梁,连接两个家族。\"
藤蔓突然静止了。艾琳继续道:\"诅咒要求霍华德家的血脉终结,或者继续献祭邓巴家的人。但我提供第三种选择——一个自愿的牺牲,同时流着两族的血。\"
她将酒瓶举到唇边,喝了一大口。液体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喉咙,但还有一种奇异的甜美。然后她跪下来,将剩下的酒倾倒在藤蔓心脏上。
\"以我的血与自愿,结束这个循环。\"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酒液接触到藤蔓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红光。藤蔓心脏剧烈抽搐,然后——开始变化。黑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沉的紫红色,像最上等的葡萄酒。藤蔓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晶体,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城堡的震动停止了。那些攻击性的藤蔓缓缓收回,新生的紫红色藤蔓上,竟然开始绽放出小小的白色花朵,散发出清新的葡萄花香。
艾琳瘫坐在地上,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在血管中扩散。她看向自己的手臂,惊讶地发现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发光,呈现出那种紫红色的光泽,然后渐渐恢复正常。
画像中的克莱尔面容露出微笑,然后慢慢褪去,变回普通的肖像。房间里只剩下艾琳一个人,和满地新生的藤蔓与花朵。
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艾琳艰难地站起身,走向门口。城堡的走廊焕然一新——那些黑色的菌丝消失了,墙壁干净如初,仿佛昨夜的恐怖只是一场噩梦。
但当艾琳来到大厅时,她看到了麦卡锡——真正的麦卡锡,苍老但健康的模样,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泪水。
\"它结束了...\"老人颤抖着说,\"三百多年的诅咒...终于结束了。\"
艾琳走向他:\"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吗?你一直希望我能打破这个循环。\"
麦卡锡点点头:\"我侍奉霍华德家五十年,看着阿尔伯特老爷从满怀希望到绝望...当他选择你继承城堡时,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
\"你母亲的血脉...意大利古老的酿酒家族。阿尔伯特相信,只有完全外来的血液才能最终净化这个诅咒。\"麦卡锡指向窗外,\"看。\"
艾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城堡周围的古老葡萄园里,那些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在它们之间,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翠绿的叶子在晨光中舒展。
\"这是什么意思?\"艾琳问道。
\"意思是,土地终于自由了。\"麦卡锡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霍华德和邓巴家的灵魂都得到了安息。包括...克莱尔小姐。\"
艾琳摸出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年轻的祖父和那个金发女子站在葡萄园里,笑容灿烂无忧。现在她知道了,那就是克莱尔的母亲,她的祖母,一个邓巴家的女子爱上了霍华德家的继承人,试图打破诅咒却最终成为它的一部分。
\"他们会希望我们记住这个故事,\"艾琳轻声说,\"但不是作为诅咒,而是作为警告。\"
她走向城堡大门,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清晨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在她身后,那些新生的紫红色藤蔓静静绽放着白色的小花,像是无数个终于获得安息的灵魂。
艾琳·霍华德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迈步走向新生的葡萄园,开始书写家族历史全新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