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国礼部的官员签署了借粮文书。
宋国已把粮食运到了南金陵,签好文书,下午就可以用船往北岸运粮,估计明天上午,这三十万担粮食就能全部送到汉国。至于赵云裳输给刘轩的十万担,她承诺,五天以内给汉国送过来。
刘轩见完成了使命,正要离开,却被赵云裳叫住:“殿下请留步。”
刘轩停住脚步,问道:“公主还有事情吗?”
赵云裳笑吟吟的说道:“我国今天在这里有一个书画展,殿下若有空暇,不妨前去一观。”
刘轩摇了摇头,很有礼貌的回绝:“我对书画什么的不感兴趣,还是算了吧。”
赵云裳道:“殿下才华横溢,想必对那些粗浅之作难以入眼。小妹相邀,实则是希望能得殿下不吝赐教,为这些作品稍作点评。此外,小妹已命人备下薄酒,以表对晋王殿下今日赠诗、赠画、赠曲之感激。还望殿下与王妃能赏脸光临,与小妹共用午餐。”
“小妹?”,刘轩听赵云裳如此自称,不由一愣。他深知自己今日之举,不仅赢得了十万担粮食,更让宋国的官员与文人们颜面扫地。赵云裳此刻邀他参观书画展,定非单纯观摩那么简单。可面对一国公主的盛情邀请,他又难以直接拒绝,只好侧过头,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宁欣月。
宁欣月明白刘轩是要自己代为拒绝,正要开口,却被赵云裳亲切地挽住了手臂,只听她说道:“哎呦姐姐,原来晋王殿下在外用餐,还得经过你允许呀!”说完,也不管宁欣月同不同意,拉着她就往外走。
刘轩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跟在了赵云裳与宁欣月身后,缓缓步出了友谊宫。按照以往惯例,两国官员在会谈结束后,往往会有一方设宴款待对方,以示友好与尊重。赵云裳此刻的举动,倒也符合两国传统礼仪。
由于宋国历来重文轻武,文人墨客在本国中享有很高的地位。因此,赵云裳陪同刘轩等人汉国官员参观书画展,岑鹏举等一众文人墨客也纷纷响应,远远地跟在公主后面。
在友谊宫的南半部,宋国展区内的每一间屋子里,都陈列着近年来宋国的诗画佳作。赵云裳走走停停,不时地为刘轩夫妇以及丁坤等汉国官员介绍着作品的作者及其背后的故事。
丁坤等汉国官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称赞,对宋国的文化艺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尊重。刘轩却只是微笑,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他只会背诗,还远达不到鉴定这些东西好坏的地步。
可在岑鹏举等宋国文人看来,刘轩这是在表示对这些作品的轻蔑与不屑,这无疑是对他们国家艺术水准的一种侮辱。尽管他们心中充满了不满,但由于技不如人,也只得暗自气恼,不敢发作。
转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屋内,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头作画,而另一位中年男子则在一旁挥毫泼墨,专心致志地写字。在宋国,名士大儒的地位极其崇高,即便是面对太子,也无需行大礼。因此,两人见到赵云裳,只是拱了拱手。
“吴老、王老、这位是汉国的晋王殿下”,赵云裳微笑着互相引荐:“殿下,这两位就是我国画圣吴首咨和书圣王齐之。”
两位大儒听了赵云裳的引荐,脸上均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心中暗自嘀咕:“晋王?不就是那位今天被公主退婚的汉国傻皇子吗?他怎么会和公主在一起,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念头虽然只是在他们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了疑惑之色。
刘轩顿时明白了赵云裳带他们来此的用意,定是想用这两名宋国的文坛巨匠,来灭一下自己的风头。他微微一笑,抱拳拱手,说道:“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吴首咨皱了皱眉头,生硬地问道:“晋王是汉国三皇子吧!老朽早就有所耳闻!你来这里做什么?”。在说到“早有耳闻”这四个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其中的讽刺与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宋国文人自然听出他意指何事,此时有本国文坛泰斗坐镇,他们对刘轩已不再忌惮,纷纷都哄笑起来。
赵云裳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吴老,晋王对书画颇有造诣,是我特意邀请他参观的。”
王齐之闻听赵云裳之言,心中甚是不满,认为她因为刘轩是汉国亲王,在给对方脸上贴金。想到本国公主竟如此俗气,带一个傻子过来观摩书画。他忍不住接过话茬,非常无礼地问道:“晋王懂得书画?”
赵云裳微微一笑,说道:“晋王殿下刚才即兴吟诗作画,我等皆自愧弗如。倘若二老见了,想必也会满心欢喜,赞叹不已。”
吴首咨和王齐之自是不信,且不说文状元岑鹏举在场,赵云裳自己就是大宋朝有名的才女,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傻子?吴首咨傲然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晋王现场作画一幅,让老朽看看如何?”
刘轩见这两位所谓的大儒如此无礼,心下不悦,淡淡向赵云裳说道:“公主,咱们去别处看看吧,别打扰两位大师的创作雅兴。”
吴首咨乃是当今宋国画坛泰斗,向来被人所敬仰,也养成了傲慢的性格。在他心中,只能是他看不起别人,而不能容忍别人对他有丝毫不尊重。此时见刘轩一个傻子,竟然对自己置之不理,不由恼怒,提着手中的毛笔,说道:“此笔乃我朝圣上御赐之物,我国许多丹青,都是用此笔所做,晋王若自知画画潦草,老夫可以将此笔借你一用。”
见刘轩被接二连三地羞辱,宁欣月和丁坤等人均显出愤怒之色,只待刘轩发话,转身便走。却见刘轩笑了笑,道:“其实,画画好坏和用什么笔墨没有关系。”
宁欣月已忍耐半晌,正要拉着刘轩离开,听他这么说,慢慢放下了手臂,心中暗想:“这傻子,不会是又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吧。”
早春时节,寒气仍重,冻手不利于写作与绘画,因此这间房内特意放置了几个火盆,旁边堆有木炭以供取暖。刘轩随手捡起一块木炭,说道:“我就用这个来画吧。”
此言一出,宋国的一众文人顿时发出了各种笑声,“哈哈”、“呵呵”、“嘻嘻”、“咯咯”,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唯独赵云裳没有笑,她见刘轩神态自若,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刘轩不理会众人的讥笑,径直走到东侧的墙壁前,伸手在上面涂鸦起来。宋国太富庶了,这面墙,竟然是用整块的石料凿成的,表面打磨的非常平整,正好适合作画。
随着刘轩的手臂挥动,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墙壁,渐渐的,大家都变得安静。待到后来,屋里只能听到木炭摩擦墙壁的沙沙声,一些人甚至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呼吸时发出的声响,会影响到刘轩作画。
素描,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绘画方法,刘轩前世却能以此项才艺,让那些小女生兴奋到尖叫。这次,他又把立体画的画法糅合进了素描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墙壁上现出了一间女子的闺房,中间摆着一张书桌,桌上置一茶杯,往外冒着丝丝热气。一名绝美少女坐在桌前,安静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她的身后站着一名侍女,正挥动手中罗扇,轻轻给她扇风解热。
画中那读书少女,正是赵云裳。整个过程,刘轩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却把这个宋国的天之骄女画的惟肖惟妙。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画中那名侍女也同本人一模一样,人们实在是想不通,刘轩是什么时候这么仔细的观察了这个相貌普通的侍女,又把她记在脑子里,才能如此逼真的画了出来。
画作逼真,虽令人赞叹不已,却非震撼众人之根本缘由。真正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的是,大家感觉面对的不是一幅画,而是身临其境地置身赵云裳的闺房之外,亲眼目睹她静坐在屋内,沉浸于书海之中。那些倾慕赵云裳的书生们,心中都涌起一股冲动,想走进去,坐在那空置的椅上,与公主共享一盏清茶,共读一卷好书。他们之所以没有抬腿,是因为闺房乃公主私密之地,擅自闯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立体画,这个世界只有刘轩一人会。
宁欣月开始也和大家一样,被这幅画所折服,可看着看着,心里突然间有点不是滋味,心中暗想:“哼!宋国的这个公主,哪有这么好看?”
丁坤第一个打破沉默,拍掌赞道::“妙哉!妙哉!此画真乃绝世佳作,令人叹为观止!”。小雪接着说道:“就是,那个自称画圣的老头,即便是再练一万年,也画不出来。”
若在平时,别说小雪一个王妃侍卫,便是宁欣月自己敢这么诋毁吴首咨,那些宋国书生也定会群起攻之,好好斥责一番。然而此刻,面对如此震撼人心的画作,那些宋国文人们竟无一人站出来反驳,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刘轩回过头,朝小雪笑了笑,抬手在墙上挥洒。他不是写字难看,是写毛笔字难看,硬笔书法,刘轩可是练过的,造诣不高,但擅长模仿。顷刻之间,《佳人品茶图》五个大字跃然于墙上,刘轩随即题诗一首——“酡颜玉碗捧纤纤,乱点馀花唾碧衫。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诗句悠扬,与画作相得益彰,更添了几分雅致与韵味。
在丁坤等人喝彩声之中,刘轩再次抬手,只见一只苍蝇赫然落在画中书桌之上。一名宋国文人大急,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别……请、请不要破坏这幅画的意境。”
刘轩笑了笑,道:“万物皆有缺憾,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事物。你家公主之美,实乃世间罕见,我也是不得已,才以此物收笔。”
众人闻听此言,纷纷点头赞同。唯有赵云裳和宁欣月两人,一个晕红双颊,娇羞不已,一个紧咬贝齿,暗自生气。
刘轩扔掉手中碳块,看向吴首咨,恭敬地问道:“吴老,晚生画的不好,请多多指教。”
吴首咨脸色惨然,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殿下画的很好。”
刘轩又看向了王齐之,问道:“王先生,你认为我自创的字体怎么样?”。刘轩模仿的是前世宋朝徽宗皇帝的瘦金体,把宋朝人的字体说成自创,来糊弄宋朝人,多少有点无耻,但刘轩却面不改色,显得从容不迫。
王齐之把目光从墙壁上收回来,上下打量了刘轩一番,然后双挑大指,赞道:“非常好!在下自愧不如,方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海涵。”
刘轩谦虚了几句,又看向岑鹏举,问道:“岑大状元,我这两首诗怎么样?”
“嗯……这诗……”,岑鹏举支支吾吾,突然一愣,下意识的问:“哪有两首,这不是一首诗吗?”刘轩笑着说道:“这是本王自创的回文诗,你可以倒着读一下试试。”
“岩空落雪松惊梦……”,人们不约而同的小声读着。
赵云裳身旁的侍女静儿,突然一声惊呼:“啊!公主,这首诗,倒着读也是一首诗!”。因为被画进了画里面,静儿对刘轩的敬仰,正如刘轩穿越之前的那位喜剧之王的名言: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殊不知,刘轩画她,纯粹是为了衬托赵云裳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