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潮湿的雾气漫过禁忌森林边缘，腐叶与苔藓混合的气息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萧砚白抬手按住腰间的水晶吊坠，指尖触到冰凉的棱面时，前方探路的沈惊鸿突然驻足，靴底碾碎了一丛泛着荧光的毒蘑菇。
“看这个。”洛千瓷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的指尖正悬停在一块半埋入土的青石板上方，暗影魔法在掌心凝成薄纱般的黑雾，将覆盖石板的藤蔓缓缓掀开。众人围拢时，都听见了云栖月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纹路呈螺旋状向中心汇聚，每个节点都嵌着暗红色的结晶，像是干涸的血迹。云栖月蹲下身，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银镯——那是云家嫡系的传承之物，镯身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她指尖轻触结晶，银镯突然发出蜂鸣，在寂静的林地里格外清晰。
“这是‘亡者之拥’的召唤阵。”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曾在家族古籍里见过记载...这是古代黑魔法师用来唤醒沉睡魔物的禁术，需要用活物的生命力作为媒介。”
沈惊鸿皱眉用剑柄拨开石板周围的泥土，更多相同的符文显露出来，形成一个直径丈许的圆形法阵。萧砚白蹲下身，指尖抚过某道纹路时，水晶吊坠突然发烫，一道微光投射在石面上，竟与符文轨迹完全重合。
“这些结晶里有魔法残留。”洛千瓷的暗影魔法化作触须般的黑雾，探入结晶缝隙又迅速缩回，“是黑暗魔法，但...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她抬眼看向萧砚白，后者正凝视着法阵中心的凹陷处，那里似乎曾放置过什么圆形物体。
“像是黑袍组织的手法，但更古老。”苏玄烬不知何时绕到了法阵后方，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骨，指节摩挲着骨头上的咬痕，“这是鹿妖的腿骨，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月。”他突然抬头看向云栖月，“你说古籍里记载的禁术，需要多少活祭？”
云栖月咬住下唇，银镯在她腕间微微发烫：“根据《暗影编年》的记载，初级召唤需要一百个低阶魔怪的心脏，中级则需要三十个高阶魔兽的核心，至于能唤醒远古魔物的高阶禁术...”她顿了顿，声音更低，“需要献祭一位纯血魔法师的灵魂。”
话音未落，森林深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惊飞了几只栖息在腐木上的夜枭。沈惊鸿瞬间抽出腰间长剑，剑身燃起赤红色的火焰；洛千瓷的暗影魔法在指尖凝成匕首形状；萧砚白则将云栖月护在身后，水晶吊坠泛起微光，照亮了前方逐渐逼近的阴影。
那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狼形魔物，皮毛呈灰黑色，左眼处嵌着一枚碎裂的水晶——正是黑袍组织用来污染生物心智的“污染水晶”。它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嘶吼，前爪踩在法阵边缘时，所有符文突然亮起红光，碎骨堆里腾起阵阵黑雾。
“小心！它在吸收法阵的力量！”云栖月惊呼出声。萧砚白清晰地看见，魔物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沈惊鸿火焰灼伤的皮毛下，新的血肉正蠕动着生长出来。
洛千瓷的暗影匕首刺入魔物侧腹，却像是扎进了一团黑雾，刀刃穿过身体却未造成实质伤害。魔物转头咬向她的咽喉，却在触碰到萧砚白释放的防护结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攻击水晶！”苏玄烬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的掌心凝聚着雷电魔法，“那些结晶在给它提供能量！”
萧砚白瞬间会意，水晶吊坠爆发出强光，一道光束精准命中魔物左眼的污染水晶。水晶应声碎裂，魔物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迅速萎缩成一团黑雾，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
云栖月踉跄着扶住一棵树，银镯上的咒文还在发烫。她忽然注意到法阵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俯身用指甲刮去覆着的泥土，露出三个歪扭的符号——那是云家密语里的“警告”之意。
“有人故意留下这个法阵。”她抬头看向萧砚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是为了召唤魔物，而是为了...引我们来。”
洛千瓷蹲下身，用暗影魔法托起一块碎骨，骨头上隐约可见爪痕刻下的纹路。她瞳孔微缩，认出那是影族古籍里记载的“引路咒”——用活物的痛苦作为坐标，指引特定的人来到此处。
“他们知道我们会追踪魔法波动。”萧砚白握紧水晶吊坠，感受到内部传来的微弱共鸣，“这个法阵既是陷阱，也是路标。”他转身看向禁忌森林深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隐约可见一座坍塌的石拱门框，上面爬满了荧光藤蔓。
沈惊鸿用剑挑起一块挂在藤蔓上的布料，褪色的灰布上绣着半朵鸦羽花纹——正是暗鸦部落的标志。苏玄烬皱眉接过布料，指尖摸到内侧的血迹：“血还没干透，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云栖月忽然指着石拱门方向：“看那里！”在荧光藤蔓的间隙中，隐约可见更多符文闪烁，每隔几步就有一具动物尸体，颈间都缠着刻有黑袍图腾的锁链。最近的一具鹿妖尸体旁，插着一支短箭，箭尾绑着卷纸条。
萧砚白小心地解开纸条，上面是用鲜血写成的古魔文，每个字都在渗出黑色毒雾。云栖月凑近一看，脸色瞬间惨白：“这是...《深渊书》里的召唤咒文，后半段被篡改过。”她顿了顿，声音发颤，“他们不是要唤醒一只魔物，而是要打开一道通往深渊的裂隙。”
沈惊鸿突然伸手按住萧砚白的肩膀，示意他看向石拱门后的阴影。在雾气的流动中，隐约可见更多发光的眼睛在晃动，数量远超他们之前遭遇的变异魔兽。苏玄烬悄悄将一枚通讯符捏碎，那是向留守营地的队员发出的支援信号。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萧砚白低声道，同时将云栖月护在身后，“黑袍组织故意在这里留下明显线索，引我们深入，而他们的主力...可能正在攻击学院或者其他古地。”
洛千瓷的暗影魔法突然剧烈波动，她转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正是魔法学院的方位。某种冰冷的预感爬上脊背，她想起出发前留在学院的影族秘术卷轴，以及那些身份可疑的新学员。
“得派人回去支援。”沈惊鸿握紧剑柄，火焰在剑刃上跳跃，“但现在退路已经被封死了。”他指了指四周，不知何时升起的黑色雾气正缓缓逼近，带着腐肉般的恶臭。
云栖月忽然伸手触碰石拱门上的藤蔓，银镯与藤蔓同时发出微光。缠绕的藤蔓竟开始自动退开，露出拱门内侧刻着的星图——与云家古籍里记载的“深渊裂隙坐标”完全吻合。
“他们要用禁忌森林作为裂隙的锚点。”她的指尖划过星图，“这里曾是远古邪恶生物的栖息地，地脉里还残留着当年的黑暗力量。如果让他们完成仪式...”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石拱门后的阴影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一只巨大的触须破土而出，表面覆盖着眼球状的凸起，每个眼球都倒映着众人震惊的面孔。
萧砚白瞬间释放出防护结界，将所有人笼罩在内。触须砸在结界上的瞬间，他听见云栖月的惊呼声，以及洛千瓷焦急的提醒：“那些眼球！不要直视它们！”
他猛地转头，看见沈惊鸿正与一只扑来的蝙蝠魔怪搏斗，而苏玄烬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爆破符。云栖月则闭着眼睛，正在用家族密语吟唱驱散咒，银镯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翻涌的黑雾。
“保护云栖月！”萧砚白大喊一声，水晶吊坠爆发出强光，形成一道光柱射向天空。黑雾在光柱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触须上的眼球纷纷爆裂，流出黑色的脓液。
但这只是开始。随着更多触须破土而出，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中涌出带着硫磺味的黑烟。云栖月的驱散咒起到了短暂的作用，但黑雾很快又卷土重来，带着更浓重的黑暗气息。
萧砚白忽然感到水晶吊坠在剧烈震动，内部的光芒似乎在回应某种呼唤。他闭上眼，任由意识沉入水晶深处，仿佛看见无数年前，一位古神正用同样的力量封印深渊裂隙。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所有人退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自身的威严，水晶吊坠的光芒化作实质的光盾，“云栖月，用你的银镯引动地脉里的光明力量！洛千瓷，用暗影魔法打开一条通路！沈惊鸿，苏玄烬，准备突围！”
云栖月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她摘下银镯，高举过头顶，镯身的咒文发出耀眼的光芒。地面突然裂开细小的缝隙，从中渗出淡金色的微光，像是大地的血液。洛千瓷的暗影魔法化作黑色的利刃，在黑雾中劈开一条通道。
众人刚要迈步，突然听见云栖月的惊呼。她指向石拱门后的星图，只见原本的星图正在发生变化，某颗代表深渊的星辰突然亮起，其他星辰则开始向它靠拢，形成一个狰狞的笑脸形状。
“仪式...已经开始了。”云栖月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们来不及阻止了...”
萧砚白握紧她的手腕，将她推向通道：“能阻止的。”他看向洛千瓷，后者从他眼中读懂了某种决定，瞳孔骤然收缩。
“你不能这么做！”洛千瓷伸手想抓住他，但被沈惊鸿拉住。
“保护好大家。”萧砚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转身走向星图，水晶吊坠的光芒与地脉的金光融为一体，在他身后形成一对光翼的虚影。
当黑雾即将吞噬他的瞬间，云栖月看见他抬手按在星图上，水晶吊坠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符文同时亮起，地脉的金光顺着符文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阵。触须在封印阵外发出不甘的嘶吼，却始终无法突破光墙。
“走！”苏玄烬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焦急，他拽着云栖月冲进通道，沈惊鸿则断后释放火焰屏障。洛千瓷最后回头，看见萧砚白的身影在金光中若隐若现，仿佛与整个森林融为一体。
当他们终于冲出黑雾笼罩的区域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禁忌森林的方向腾起金色的光柱，照亮了整个夜空。云栖月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腕间重新戴上的银镯，忽然想起家族古籍里的某个传说——当云家的银镯与古神的水晶共鸣时，将会唤醒沉睡的守护者。
洛千瓷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没有说话。远处，沈惊鸿正在检查苏玄烬手臂上的擦伤，而萧砚白的防护结界徽章正在洛千瓷的口袋里微微发烫，证明他还活着。
“他会没事的。”洛千瓷轻声说，更多是在安慰自己。她抬头看向禁忌森林，金光已经消退，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光明力量。云栖月忽然指着天空，那里有一只夜枭正在盘旋，爪子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苏玄烬眼疾手快地射出一支弩箭，将夜枭击落。从它爪子上解下的纸条上，是萧砚白熟悉的字迹：裂隙已暂时封印，但黑暗力量仍在涌动。前往森林深处的遗迹，那里可能有破解禁术的关键。
沈惊鸿皱眉看向重新陷入黑暗的森林：“他是怎么把纸条绑在夜枭身上的？”
“或许...”云栖月握紧银镯，“是古神的力量在帮助他。”
洛千瓷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不管怎样，我们有新的目标了。”她看向众人，眼中重新燃起斗志，“遗迹里可能有解开禁术的方法，也可能有萧砚白需要的东西。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苏玄烬点头，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药剂：“我刚才在黑雾里闻到了腐尸的气味，很像三年前在北方冰原发现的亡灵军团。如果黑袍组织真的在唤醒远古魔物，那我们面对的可能不只是一个部落或一个组织...”
“而是一场战争。”沈惊鸿接话，他将剑插入剑鞘，火焰在掌心跳跃，“那就更不能退缩了。”
云栖月站起身，银镯在月光下闪烁：“我家族的古籍里记载过禁忌森林的遗迹，那里曾经是古魔法师用来封印邪恶的圣地。或许...当年的封印仪式留下了什么后手。”
“那就走吧。”洛千瓷看向森林深处，“萧砚白在等我们。”
众人收拾装备，重新踏入禁忌森林。月光透过树冠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阴影。云栖月摸着腕间的银镯，忽然想起刚才在黑雾中看到的幻象——一个穿着古老法袍的女性魔法师，手中握着与她银镯一模一样的饰品，站在遗迹门前对着她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鼓励，也带着某种宿命般的释然。云栖月深吸一口气，跟上队伍的步伐。她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不再只是寻找线索的冒险者，而是卷入了一场关乎整个大陆命运的古老战争。
而那些可疑的符文，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序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