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冽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道来。
她细数冷凝雪如何指使立春陷害自己，如何利用安神香迷惑全家，又如何在事败后企图杀人灭口。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划开冷凝雪精心编织的谎言。
冷凝雪在一旁不断地插嘴，试图打断冷凝冽，为自己辩解。
“父王，您不要听她胡说！她在撒谎！她在污蔑女儿！”
冷凝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立春有何冤屈不能找父王母亲，需要半夜三更偷偷去姐姐那里诉苦？若非你授意，梅香一个小小丫鬟，又怎敢在王府内随意开口？上一次翠竹为你顶罪，这一次，又想推给梅香？”
她步步紧逼，语气凌厉，不给冷凝雪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冷凝雪被逼地口不择言，甚至将责任推到了王妃身上：“梅香……梅香只是好心提醒，明明是你自己动手伤人，母亲想要教训你，又……又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朝宁王磕头：“父王，您要相信女儿，女儿真的是无辜的！”
“……”
“闭嘴！”宁王终于忍无可忍。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冷凝雪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不停地抽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冷凝冽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同情，继续说道：“姐姐当真以为，立春往你通风报信没人看到？那些个仆人、侍卫、小厮，稍稍用些手段便供认不讳。及笄礼宴上，名帖被调换，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又不合时宜的礼物出现在宴席上，当真都是巧合？我前脚刚踏进王府，大哥便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母亲身边的嬷嬷又怎会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姐姐在家中思过，却对外面的消息了如指掌。宁王府还真是消息灵通。”
她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一句一句地逼问，让冷凝雪无从辩驳。
冷凝雪的脸上血色尽失，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花，狼狈不堪。
宁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与失望，他看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冷沐钧，声音低沉而威严：“沐钧，你来说，如霜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冷沐钧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声音沙哑而愧疚：：“父王，孩儿……孩儿……。是儿臣糊涂，被流言蒙蔽，误会了妹妹，还……还对妹妹动了手。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王责罚！”
“父王！您要相信哥哥啊！哥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紧紧抓住宁王的衣袖，泪水涟涟。
冷沐钧看着冷凝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父王，此事……此事与雪儿无关。”
冷沐钧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他抬起头，直视着宁王的眼睛。
“是儿子……是儿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冷沐钧的坦白让冷凝雪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冷沐钧，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啊？”
冷凝雪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
“你不要胡说！你一定是……一定是受了妹妹的蛊惑！”
她试图为冷沐钧辩解，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冷沐钧没有理会冷凝雪，他继续说道。
“是我……听了外面的传言，误会了如霜……今日之事也是我过于武断，不怪雪儿。”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无情地刺痛着他的心，也凌迟着冷凝雪最后的希望。
冷凝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拼命地摇头，想要阻止冷沐钧继续说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父王，您不要相信他！他在说谎！”
她尖叫着，声音已经嘶哑。
然而，冷沐钧的话已经将真相彻底揭露。
冷凝冽看着冷沐钧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试图撇清冷凝雪，心中冷笑一声。
她语气嘲讽：“当初我请大哥查安神香有什么问题，大哥查出来根结所在就直接包庇二姐，是觉得父王母亲还有妹妹的命，都没你的心上人重要？”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直视冷沐钧：“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想过要相信我？只相信她一个人？”
“你拿着她的定情信物，当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冷凝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丝丝怒气：”你们二人花前月下举止狎昵的时候可有想过大哥你身有婚约，今年就要完婚？可有想过父王母妃作何感想，可有想过对王府有什么影响？”
字字如剑，句句诛心。
冷凝雪再也无法忍受，焦急的辩解：“我们没有，那……那只是我留给大哥的一个念想，女儿知道礼义廉耻，王府养育我多年女儿感恩戴德，断不会做出此等……”
“雪儿，若是你愿意，也可以永远留在王府。”
“雪儿……你告诉我，你对我可有真情？”
冷凝冽无视她的辩解，冷凝冽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复述冷沐钧那两句令人作呕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撕下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见二人被发现奸情还来不及反应，凝冽再给他们一记重锤：“你大半夜薄纱轻衣以秦楼楚馆女子般的作风去见大哥，投怀送抱不知羞耻的时候，刚下了朝，为国为民操劳的父亲，还要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跟养女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行径，你说知道礼义廉耻？感恩戴德？冷凝雪，你是巴不得王府凋零败落，声名狼藉吧。我宁王府究竟与你有何仇何怨，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恩将仇报？”
冷凝雪吓得花容失色，身体如筛糠般剧烈地颤抖，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哭着，试图用眼泪博取宁王最后的同情。
冷沐钧则像一尊石像般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冷凝冽的质问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周围的下人们都都被遣散，只剩下几个心腹人物，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当日宁王只听了个断断续续，没想到冷凝冽听得一丝不漏。
再看看两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的模样，宁王瞬间明白自己这个小女儿所说的句句属实。
那日夜里他二人果然……
宁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摇晃了几下，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苦，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冷凝冽乘胜追击：“大哥不是说安神香是我做的手脚想要污蔑二姐？可有证据？”
“我刚回府大哥就说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我惹是生非，不知妹妹惹了什么事情？是在长街又被长安侯府赵婉儿堵住纠缠，还是许正昭堵门不让我离开？亦或是今日我在街上被人冲撞差点受伤？”
冷沐钧依旧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着，不敢抬起，更不敢与冷凝冽对视。
冷凝冽桩桩件件问得冷沐钧百口莫辩，无言以对。
他紧紧地闭着嘴，任由汗水浸湿了衣衫。
宁王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原以为军械库走水已经焦头烂额，却没想到王府早已四处漏风，摇摇欲坠。
“抱歉，都是我的错……”
直到最后，冷沐钧还是维护了冷凝雪。
看见父王身心俱疲的模样，冷凝冽心中一阵刺痛。
她知道今日之事对宁王打击极大，可若不趁早拔除冷凝雪这颗毒瘤，她就会失去这个家。
长痛不如短痛，她想再等等，可冷凝雪太过急切，步步紧逼，她也只能狠下心来。
冷凝冽惨白着一张脸，示意管家给宁王端茶。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凝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她看着冷沐钧，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哥，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冷凝冽从管家手里接过温热的茶盏，小心翼翼地放到宁王手边。
茶水的热气氤氲，却温暖不了这冰冷的气氛。
她后退两步，缓缓跪下，低垂着头，重重地叩首：“女儿近日行为乖张，屡次顶撞长辈，今日又出言无状，还望父王恕罪。连日闹得王府不得安宁，是女儿不懂事，女儿自请闭门思过一月。今日之事还望父王能够明察秋毫，主持公道，秉公处理。”
“快起来！快起来！”宁王知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见她一只手伤着，行动不便，连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动作间尽是小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最不起眼，被他们忽视了多年的小女儿，才是最懂事、最贴心的那个。
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和冷落，宁王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悔不当初。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管家：“让大夫好好照顾如霜，千万不要留疤。”
冷凝冽谢过宁王，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摔碎的碧玉镯碎片，轻轻抚摸着断裂的玉镯，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喃喃自语：“我才刚带上，真可惜。”
她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这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一记闷雷，再次在宁王心头炸响。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宁王，瞬间又警觉起来，心头那根弦再次绷紧。
那镯子，是西境将军府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