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沟村头的歪脖子树下,七个孩童围成圈拍手唱童谣。他们掌心泛着诡异的银灰色,拍击声在暮色中形成某种古怪的韵律。陈青山的镇山钉突然脱手飞出,钉尾的铜铃在离地三尺处悬停震颤,仿佛被无形的蛛网黏住。
\"别碰那些孩子!\"那日苏的银链缠住丈夫手腕。她腕间的骨镯正在发烫,镯面刻的鄂伦春鹿神像渗出黑血,\"他们的魂魄被炼金术调频了。\"
岩温蹲在磨盘后,孔雀纹面巾遮住溃烂的下颌。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方位,傣族短刀在地面画出简易的阵图:村东祠堂的烟囱冒着绿烟,村西井口爬满了汞霜,村北晒谷场的地面凸起七块方形的青石。
陈青山捻起一撮泥土,指尖传来细微震颤。他摸出怀中的翡翠罗盘,盘面磁针正逆着地磁疯狂旋转:\"整个村子的地脉都被改造成了共鸣箱。\"
晒谷场上这时突然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七个孩童齐刷刷转头,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旋转的炼金符号。他们手拉着手走向青石阵,赤着脚在冻土上烙下冒着硫磺烟的脚印。
\"坎位交给我。\"那日苏解开发辫,乌黑长发间缠着七根骨针。她将骨针插入冻土,鄂伦春神调在喉间低回婉转,地面随即隆起七道蚯蚓状的土棱。
陈青山踏着土棱疾行,镇山钉在地面拖出火星。距青石阵十丈时,钉尾铜铃突然炸裂——晒谷场中央升起座光绪年间的炼金日晷,晷针上串着好多枚刻满符咒的铜钱,晷盘边缘蹲着十二具穿清兵服饰的铜人。
\"这是......\"陈青山的瞳孔骤然收缩。铜人背后凸起的齿轮箱上,哈布斯堡双头鹰徽记正在渗出沥青状液体。最年长的孩童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青铜獠牙:\"陈家人的血,能解契约。\"
这时十二具铜人同时睁开翡翠眼珠,齿轮咬合声与孩童的拍手声形成了共振。陈青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镇山钉险些脱手。那日苏的骨镯此刻突然炸开,飞溅的骨片在铜人间织成音爆网:\"他们在用次声波唤醒地下的东西!\"
地面轰然间塌陷。陈青山坠入一个巨大的地下腔室,青砖墙壁上嵌满光绪年间的齿轮组。岩温拽着藤蔓荡到他身侧,短刀指向腔室中央——三百具裹着清军棉甲的炼金傀儡正在硫磺蒸汽中苏醒,每具傀儡心口都镶着一块跳动的山髓晶。
\"血色蔷薇计划。\"陈青山读着铜柱上的德文刻字,镇山钉在掌心发烫,\"圣血兄弟会五十年前埋下的种子。\"
这时傀儡群突然齐步向前走,脚步震得顶壁直落灰。岩温的短刀劈在第一具傀儡的脖颈上,刀刃被炼金甲弹开的火星照亮了墙上的机关图——整个地下腔室竟是巨型的八音盒,傀儡们的行动轨迹与齿轮咬合声精确对应。
那日苏顺着藤蔓滑入了地穴,嫁衣的银饰叮咚作响。她将骨针插入砖缝,鄂伦春神调的音阶竟让三具傀儡动作迟滞:\"音律能干扰控制频率!\"
陈青山挥钉击碎齿轮箱,迸飞的铜齿在墙面弹射出星火。他突然发现傀儡们的进攻节奏与孩童拍手声完全同步,转身劈开通风管道:\"回地面!根源在那些孩子身上!\"
晒谷场此刻已沦为了炼狱。七个孩童悬浮在半空中,银灰色的皮肤下凸起齿轮的轮廓。他们张口发出高频的尖啸声,声波掀翻了两间茅屋的屋顶。老槐树的年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树皮剥落处露出青铜铸造的共鸣腔。
岩温这时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纹的孔雀图腾泛起青光。他反握短刀刺入自己心口,傣族巫血喷溅在最近的孩子脸上。孩童发出蒸汽泄压般的嘶鸣,瞳孔里的炼金符号开始紊乱:\"快......破坏......老槐树......\"
陈青山将镇山钉掷向树根。钉身贯穿三个共鸣腔的刹那,地下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那日苏跃上树杈,银链缠住七根骨针插入树心:\"岩温撑住!\"
傣族猎人此时已跪倒在地,巫血在冻土上绘出勐泐灭魂阵。悬浮的孩童们突然抽搐着坠落,他们的后颈弹出三寸长的铜钥匙。陈青山接住钥匙插入树干锁孔,槐树年轮逆向旋转,地下腔室的齿轮组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这时十二具铜人破土而出,翡翠眼珠迸射死光。那日苏甩出银链缠住陈青山腰际,两人借力荡到祠堂屋顶。下方街道上,上百具清军傀儡正踏着八国联军进行曲的节奏列队,刺刀上挑着村民的魂魄灯笼。
\"看晷针投影!\"岩温嘶吼着掷出短刀。刀身映出日晷投射在地上的倒影——分明是张南极冰盖的地图,上百个红点正在向长白山方位移动。
陈青山将镇山钉插入屋脊,钉尾八卦盘引动天雷劈向傀儡群。雷火顺着炼金甲缝隙钻入胸腔,引爆了山髓晶核心。那日苏趁机割破手掌,将萨满血抹在老槐树根上,鄂伦春守护灵从燃烧的年轮中升腾而起。
当最后一具铜人化作废铁时,七个孩童的银灰色皮肤开始剥落。最小的女孩突然睁大清澈的双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青蛙:\"祠堂......地窖......还有三百个哥哥姐姐......\"
陈青山劈开祠堂供桌下的暗道,腐朽的檀香味混着汞蒸气涌出。石阶尽头,三百口光绪年间的炼金棺椁整齐排列,棺盖透明水晶下躺着容颜未改的童男童女,每个人心口都嵌着带倒刺的山髓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