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鹏在急诊室醒来时,消毒水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腥臊味。护士正往他胳膊上涂碘伏,棉球擦过安全帽留下的爪痕,伤口处渗出了荧绿色的黏液。
“让让!”两个护工推着担架床冲进了隔壁处置室,白布下隆起的人形这时突然抽搐,五道裂痕刺破了床单。张大鹏瞥见床尾挂着的名牌——王德利。
值班医生这时甩上门帘,金属托盘的砸落声里混着犬类的呜咽。张大鹏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圈牙印,细密的血珠排列成梅花的形状。
这时走廊传来了高跟鞋声,穿驼色风衣的女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记者证晃过他的眼前,“苏黎”两个字镀着金边。“能说说昨天晚上在变电站你都看到了什么吗?”她按下录音笔,指甲盖里残留着黑色的猫毛。
——事发现场
垃圾场的三号坑正腾起青烟,苏黎踩着胶靴跨过了警戒线。法医正在给野狗残尸拍照,闪光灯下那些齿痕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不是动物撕咬。”法医镊起了半片指甲盖,“齿间距是4.3厘米,符合成年女性牙弓,但犬齿长度超标了。”
苏黎此时蹲下身,发现泥土里嵌着几缕毛发。看起来像普通的黑猫毛,毛发在阳光的折射下却呈现出爬行动物的鳞状纹路。她悄悄藏起来一根塞进了证物袋,指尖沾到的黏液立刻让袖口的皮肤起了一片红疹。
“苏记者!”刘瘸子这时拄着铁锹凑了过来,酒糟鼻抽动着,“昨儿个半夜我又瞧见赵寡妇了,在废品堆后头学猫叫...”他忽然噤声,浑浊的眼珠映出苏黎背后的景象——成群的乌鸦正从高压线上俯冲下来,疯狂地啄食坑边残留的碎肉。
现场砖窑的裂缝里积着昨夜的雨水,苏黎举着强光手电往里面照。坍塌的土炕上堆着发霉的棉被,五六个注射器散落在猫食盆边上。她戴上手套翻开了炕席,木板下压着的一张黄纸突然自燃起来,青烟在空中凝成了猫的形状。
“猫仙在上...”泛潮的牌位此时字迹已经晕开了,供桌上九根线香倒插在香炉里,燃尽的香灰保持着完整的柱形。苏黎用镊子夹起供盘里的鱼干,鳞片下蠕动着几条半透明的蛆虫。
此时相机的快门声惊动了暗处的生物,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在砖缝间闪烁。苏黎转身时踢翻了一个瓦罐,褐色的液体漫过她的鞋面,她看到二十多张献血证泡在腥臭的液体里,最早的日期停在199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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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档案室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苏黎在微缩胶片机上调整焦距。1998年3月12日《龙江晚报》社会版头条:《屠宰场离奇火灾 收养女婴奇迹幸存》。
泛黄的报道配图中,消防员抱着一个襁褓立在烧焦的尸体堆前。女婴左脸爬着三道疤痕,像被烙铁印上的猫爪印。苏黎凑近屏幕,发现背景里未烧尽的铁笼上挂着半截猫尾巴。
这时胶片突然卡顿,1998年3月26日的报纸空白处,有人用红笔写着:“猫有九命,借尸还阳”。字迹晕染处突然爬出一只蜈蚣,正在啃食着“忌”字的竖心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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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风撞着报社的玻璃幕墙,苏黎把献血证铺满了办公桌。泛黄的票据显示李阿婆每月5号固定出售400cc血浆,采血站的印章在2019年12月后变成了私人诊所的标志。最新那张写着:2023年10月5日,采血量800cc,备注栏画着猫爪符号。
看到这里时,楼道里忽然传来了弹珠落地的声音,苏黎关掉了台灯。声控灯渐次的熄灭,黑暗中有东西在擦着地砖爬行。她慌乱中摸到了防狼喷雾,当手机屏幕照亮桌下的一瞬间——一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踝,指甲缝里还塞着鸽子的羽毛。
“喵——”
“喵呜——”
“嗷——”
三种不同音调的猫叫声在走廊里共振,苏黎踹开那只手就冲向了电梯。金属门映出她背后的黑影:李阿婆倒挂在天花板上,嘴角裂到耳朵后,舌尖分叉成两条淌着黑水的肉须。
苏黎吓得急忙跑进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里的绿色灯光绿的刺眼,苏黎撞开消防门时被冷风灌了满嘴的猫毛。楼梯间每一层的转角都蹲着一只黑猫,竖瞳随着她奔跑的节奏明灭。
这时五楼拐角突然滚下来一个玻璃瓶,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一个胎儿标本。浸泡多年的死胎此刻忽然睁眼,瞳孔是和李阿婆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竖线。苏黎踩碎标本瓶,婴尸竟然发出野猫般的惨嚎。
冲出大楼的那刻,她看见保安亭亮着暖光。老王头背对窗户的身影显得格外臃肿,肩头隆起来两个鼓包。这时对讲机里传出沙哑的问询:“监控显示你在b2电梯,怎么...”苏黎顿时僵在了原地,她此刻分明站在楼前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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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的荧光招牌下,苏黎哆嗦着往咖啡杯里倒威士忌。手机相册自动跳转到今早拍摄的砖窑照片,原本空荡荡的供桌前突然多了一个佝偻的人影——李阿婆正对着镜头微笑,嘴里还叼着半只血淋淋的麻雀。
“姑娘,买串铃铛辟邪吧。”一个拾荒老汉突然贴近了橱窗,脏兮兮的手掌摊着一枚铜铃,“猫怕这个。”铃铛内侧刻着符咒,和苏黎在李阿婆脖子上见过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时便利店收银员尖叫着指向门外,只见柏油路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带血的爪印。夜色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上百只野猫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恐怖的是每一只都长着人类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