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证据被夺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石缝里刚冒头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仿佛一颗颗珍珠般闪耀着。林江紧紧攥着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这个文件袋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重许多，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几张 A4 纸，而是他这二十三天来的辛勤努力和心血。为了揭开青河水库豆腐渣工程背后的真相，他不辞辛劳地穿梭于各个工地之间，与工人们套近乎，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讨好他们，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取到关键的证据。
“王八蛋，他们真的往混凝土里掺芦苇杆子啊！”林江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他想起昨天在废弃搅拌站发现的样本。那些断裂的混凝土块中，清晰可见的纤维纹路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让他无法忘怀。
更让他气愤的是那张转账记录，青河工程指挥部的账户竟然转给了某建材公司整整三百万，而备注栏里明晃晃地写着“芦苇采购费”。这无疑是对工程质量的严重忽视和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不负责任。
巷口的煎饼摊传来阵阵葱花香，林江下意识地抹了一把嘴角，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自从他开始关注青河水库的豆腐渣工程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家人总是抱怨他像着了魔一样，半夜说梦话都在念叨着“标号”“配比”这些专业术语。可每当想到溃坝时冲毁的下游村庄，那些漂在泥浆里的房梁和哭喊声，他就觉得后脊梁发凉。
\"吱呀——\"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铁皮生锈摩擦声，仿佛是某种金属在被强行撕裂一般，让人毛骨悚然。林江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楼顶的排水管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掉落下来。而在那摇晃的排水管周围，一群白腹麻雀被惊起，扑棱着翅膀四处乱飞，场面异常混乱。
林江的心跳瞬间加速，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由于巷子地面潮湿，他的公文鞋底在地面上不断打滑，使得他的步伐有些踉跄。更糟糕的是，他手中的文件袋在他匆忙行走的过程中，不断地撞击着他的胯骨，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该死！\"林江低声咒骂了一句，心中有些烦躁。他连忙将文件袋往怀里紧紧地拢了拢，生怕里面的重要文件会因此而散落出来。
就在他走到巷子的拐角处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定睛一看，只见拐角处堆放着几个鼓胀的蓝色垃圾袋，垃圾袋周围苍蝇嗡嗡乱飞，显然里面装的是一些已经腐坏的菜叶。这种环境本应让林江感到浑身不舒服，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耳朵后面——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突然间，林江的后脑勺像是被一股寒意击中一般，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果然，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三个黑影如鬼魅般从前方废品站的铁门后闪身而出。这三个人全都身穿黑色卫衣，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将自己的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们的胳膊肌肉异常发达，把袖口都撑出了一种危险的弧度，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暴徒。
林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后颈的汗毛也根根竖起。他的身体本能地往墙边贴去，想要尽量远离这三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那个人身材高大，估计至少有一米九的个头，他的手中还甩动着一根钢管，那钢管不时地敲在旁边的砖墙上，发出\"哐当\"的巨响，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哥……哥们儿，”林江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风中的落叶一样发飘，“借过行吗？”
高个儿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就像砂纸磨过铁锈一般，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借过？你当这是菜市场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了半步，林江这才发现对方右眼下方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那道疤像一条蜈蚣似的，从颧骨一直爬到了脸颊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混混也呈扇形围了上来，他们手中的钢管在掌心转出青白的光，透露出丝丝寒意。林江的后背“唰”地一下紧紧贴在了墙上，那冰凉的砖缝仿佛要嵌入他的脊梁骨里一般。他的余光瞥见左边有一个生锈的铁门，门缝里探出半截枯死的爬山虎，看上去毫无生气。
“别他妈给我装蒜！”疤脸男突然一声暴喝，手中的钢管猛地捅到了林江的鼻尖，距离如此之近，林江甚至能感觉到那钢管上的铁锈味。“把东西交出来！”疤脸男恶狠狠地吼道。
林江只觉得鼻腔里飘进了一股浓浓的铁腥味，那味道让他有些作呕，而他的腿肚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转起筋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恐惧，梗着脖子说道：“什……什么东西？”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右边的混混手中的钢管已经如闪电般捅在了他的肋骨上，这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还嘴硬？\"疤脸男抬手抹了把光头，林江这才发现他头顶纹着只蝎子，\"上个月老孙头怎么死的知道不？工棚'意外'着火，烧得连他妈牙床都露出来了！\"
林江瞳孔猛地收缩。老孙头是第一个给他透露内幕的监理，三天前突然\"醉酒溺水\"。他当时就觉得蹊跷，现在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你们……\"他喉咙发紧，\"是周局长的人？\"
话音未落，后脑勺突然挨了重重一击。眼前炸开金星，他踉跄着撞上砖墙，文件袋脱手掉在地上。牛皮纸在积水里洇开墨痕，像朵盛开的黑牡丹。
\"艹！\"林江目眦欲裂，正要扑上去，后颈又被钢管压住。高个儿蹲下身，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捏起一片湿漉漉的纸页，对着光抖了抖：\"混凝土强度检测报告？哟，c20写成c30，这公章还是萝卜刻的吧？\"
另外两个混混发出狞笑。林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对方手指上戴着枚金戒指，镶嵌的红宝石沾着墙灰。
\"别看了孙子，\"疤脸男把证据塞进黑色塑料袋，\"到了阴曹地府记得报周局的名号，省得阎王爷不收你。\"他转身时，林江瞥见卫衣后领露出的纹身——青蛇缠着一柄滴血匕首。
\"等等！\"林江突然嘶吼，\"你们敢动我，市纪委的……\"
高个儿猛地转身，钢管带着风声劈下来。林江本能地抬手格挡，\"咔嚓\"一声，小臂传来剧痛。他惨叫着重心不稳，膝盖砸在碎石地上，听见自己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纪委算个屁！\"疤脸男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知道青河工程是谁罩的么？省里刚下来的……\"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电动车喇叭声。三个混混神经质地看向巷口，林江趁机翻滚着抓住铁门把手。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尖叫，他半个身子已经挤进门缝，却感觉后领被铁钳似的手抓住。
\"妈的还想跑？\"疤脸男拽着他往后拖，林江的后背在砖地上擦出火星。他胡乱挥舞着胳膊，直到摸到块松动的砖头。
\"去死吧！\"他嘶吼着砸向对方手背。砖角磕在钢管上迸出火星，高个儿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林江趁机挣脱，连滚带爬冲向巷口。
\"拦住他！\"
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林江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肺管子火辣辣地疼。拐过堆满腌菜缸的墙角时，他差点撞翻个泔水桶，腐臭味熏得他干呕。
前方突然出现亮光。
是巷口的便利店！
他踉跄着扑向玻璃门，肩膀重重撞在把手上。身后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他慌乱中抓住冰柜旁的扫帚，转身横扫。
\"啪！\"
钢管砸在扫帚杆上，木屑崩进他眼睛里。他半睁着流泪的右眼，看见三个黑影呈品字形逼近。高个儿的光头上汗珠反光，疤脸男的金戒指在阴影里闪着红光。
\"妈的拼了！\"他扔掉断成两截的扫帚，抄起收银台旁的灭火器。七八斤的钢瓶抡圆了砸过去，高个儿躲闪不及，肩膀传来闷响。
\"草拟吗！\"他捂着胳膊暴退，林江趁机冲向货架。整排方便面哗啦啦倒下，他抓起没拆封的桶装面就往对方脸上砸。红烧牛肉味的油汁溅在疤脸男卫衣上，对方怒吼着扑来。
林江被扑倒在收银台旁的零食堆上，后脑勺撞在玻璃柜角。他感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血腥味混着草莓味夹心饼干的甜腻。
\"弄死他！\"
三个混混开始拳打脚踢。林江蜷成虾米，手臂护住头脸。肋骨挨了重重一脚，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不知谁的手伸进他内侧口袋，扯断挂绳，拽走了挂在胸前的U盘。
\"老大，手机也拿了？\"
\"摔碎扔河里！\"
林江突然爆发出一股狠劲，一口咬住揪他头发的手。疤脸男惨叫松手，他趁机翻滚着撞开展示柜。整排矿泉水哗啦啦砸下来，他抓起最满的5L桶就往巷口跑。
\"站住！\"
身后传来怒吼，林江头也不回。积水在鞋底打滑，他跌跌撞撞冲进主街。早高峰的电动车流中，三个黑影追到路口突然停住，转头钻进反向的巷子。
林江扶着电线杆剧烈喘息，才发现右脚的鞋跑丢了。脚底扎着碎玻璃，每呼吸一次，肋骨都像被钢针扎。他摸向胸口，空荡荡的衣服内袋让他浑身发冷。
\"手机……证据……全没了……\"
他踉跄着坐在包子铺门前的矮凳上，蒸笼里的热气扑在脸上。老板递来半碗豆浆，他刚要伸手，突然看见自己满手血污。
\"报警……\"他摸遍全身，才想起手机已经被摔碎。便利店的电话在二十米外，可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老板……借……\"话没说完，视线突然模糊。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子：头发结着血痂，衣服像从垃圾场捡来的，嘴角青紫肿胀。
\"小伙子你咋了？\"卖煎饼的大妈围过来，围裙上的油渍蹭在他袖子上。林江张了张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警察来了！\"人群骚动。他刚要开口，却见两辆警车径直驶过路口，顶灯在雨后的阳光下闪着红光。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乌云压着楼顶的水塔。林江盯着便利店监控探头的位置，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惊飞了电线杆上打盹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