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泾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张所长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夹着一支烟，眯着眼睛看向对面正在的黎广信。
“老黎啊，”张所长吐出一口烟圈，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你也不小了，怎么不考虑要个自己的孩子？沈梅身体不错，年龄也还合适。”
黎广信听到这话，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轻轻弹了弹烟灰，回忆起当年和沈梅谈婚论嫁时的情景。
“其实这事儿，我也考虑过。”黎广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满足，“我觉得，咱们家有龙飞和龙薇两个就足够了。我现在就等着，哪天龙飞娶个媳妇回来，再给家里生个大胖小子，那样我和沈梅就能当爷爷奶奶了。”
张所长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倒是想得开。不过话说回来，龙飞那小子现在已经23了，也是时候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写信回来？”
“上个月，来了一封信，说是今年过年能回来。”黎广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行，等他回来的时候，去我家坐坐。”张所长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接着话锋一转，“对了，你家薇薇在警校表现怎么样？”
“挺好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个星期回来的时候还说，她被选进了警校的特训班。”
“特训班？那可不得了，听说今年特训班就招了二十个人。这些人等毕业了之后，可是能去华夏公安大学深造的。”张所长说着，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老黎啊，你家薇薇这孩子有出息。你和沈梅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黎广信听了这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虽然龙飞和龙薇都不是他亲生的，但他把龙飞和龙薇当成亲生的一样疼爱。如今看到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张所长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就把话筒交给了黎广信，“老黎，是找你的，说是你家的亲戚。”
黎广信有点懵，他家的亲戚在小鬼子占领江浙的时候，就全都死光了。
他接过话筒，疑惑地说了声：“喂？”
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黎叔，是我，龙飞。你别说话，听我说。”
龙飞的声音有些急促，“我现在卷进了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和你说了。这件事涉及到国家高层的人物，有人想杀我灭口，我现在假死脱身了。”
黎广信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胡诌道：“原来是小海啊，你爸身体还好吧！”
“最近就会有我身亡的消息传回来，你们表面上就装作悲伤，该哭的时候就哭。但千万不要透露任何异常，就当我真的死了。我现在很安全，但为了保护你们，我暂时不能和你们联系。等风声过去了，我会再想办法联系你们的。”
黎广信听完这话，强忍着内心的震惊，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帮我给你爸带个好，等我有空就会去看你们。”
放下电话后，黎广信的手微微颤抖。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怎么了？”张所长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没什么，就是老家那边的一个表哥。”黎广信挤出一丝笑容，“受了工伤，胳膊骨折了，在医院躺着。”
张所长点点头，没再多问。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张所长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这是真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张所长一边接电话，眼睛却不停看向黎广信。
黎广信看着张所长的表情，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老黎，你不要激动。”张所长放下电话，神色复杂地说道，“刚才是云省水利兵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说龙飞他……”
“龙飞他怎么了？”黎广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装作一脸焦急地问道。
“龙飞他……他在协助兵团执行任务时，不幸遇难了。”张所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沉重。
黎广信听到这个消息，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虽然刚才已经接到了龙飞的电话，知道他还活着，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表现出了极度悲痛的样子。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哐当~”
沈梅呆呆地站在门口，浑然不知手中的饭盒已经掉在了地上，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不，不可能！”沈梅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小飞他怎么可能会出事？我前几天才收到他的信，说过年就能回来了……”
黎广信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梅，心中一阵绞痛。他知道龙飞还活着，但此刻却不能说出真相。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沈梅抓住张所长的衣袖，声音哽咽地问道。
张所长叹了口气，说道：“据说是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遭遇了意外。具体细节兵团那边没有透露，只是说人已经确认遇难了。他们还说，他们已经派人把龙飞的骨灰送回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不，我不信！”沈梅崩溃地大哭起来，“小飞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
沈梅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黎广信多想告诉沈梅真相，但为了龙飞的安全，在大庭广众下他只能忍住。
“节哀。”张所长轻轻拍了拍沈梅的肩膀，“龙飞是为国家牺牲的，水利兵团已经追封他为烈士了。”
沈梅的哭声惊动了办公室外的民警，很快，整个所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纷纷赶来安慰沈梅，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张，我和沈梅请半天假，先送她回家休息。”黎广信说道。
张所长点点头：“去吧，回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情，这边有我们。”
黎广信扶着沈梅离开了派出所。
一路上沈梅都在低声啜泣，回到家，黎广信再也忍不住了。
他关上院门，把沈梅拉进了房间。
“小梅，别哭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儿子都没了，你还不让我哭？”沈梅一把推开黎广信，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听我说，小梅。”黎广信压低声音，“龙飞他没死。”
“你说什么？”沈梅一愣，泪水还挂在脸上。
“前面龙飞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还活着。”黎广信紧紧抓住沈梅的手，“但是为了他和我们家的安全，这件事绝对不能对外说。”
沈梅呆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真的？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干？”黎广信擦去沈梅脸上的泪水，“不过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替小飞保守秘密。”
沈梅连连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那他现在在哪？为什么要这样？”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在电话里也不方便多说。”黎广信叹了口气，“但他让我们相信他，说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跟我们联系。”
“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呀？”沈梅抹着眼泪，又喜又忧，“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现在外面都以为他牺牲了，我们也得配合演戏。”黎广信正色道，“所以你得继续表现得悲痛欲绝，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我明白。”沈梅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那他们说要送骨灰回来是怎么回事？”
“小飞是假死脱身的，应该是他安排的。”黎广信猜测道，“等骨灰送来了，我们就按正常流程办，该哭的哭，该闹的闹。”
“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沈梅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过能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嘘——“黎广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现在开始，我们得装作小飞真的死了。外人问起，你就说龙飞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我知道，我知道。”沈梅点点头，又恢复了悲伤的表情，“我得让大家都相信小飞真的走了。”
随即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龙薇要是知道哥哥“死了”，肯定会崩溃的。
“广信，薇薇那边怎么办？”沈梅担忧地问道，“这孩子从小就跟她哥感情好，要是知道这个消息......“
“等她周末回来的时候，我来跟她说。”黎广信安慰道，“你放心，薇薇从小就古灵精怪，她一定能把这事处理好。”
“嗯。”沈梅应道，龙薇虽然从小就大大咧咧的，可是在大事上还是能分清轻重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黎广信看了看时间，“我一会回派出所上班，你在家里布置一下灵堂，等骨灰送来的时候就能直接用上了。”
“好。”沈梅应了一声，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准备。”
黎广信临出门前又叮嘱了一遍：“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
沈梅点点头，眼圈又红了起来。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在演戏，可不知为何，眼泪却比刚才更真实了。